第一百四十章:雨天稀客初到访

    这蹲马步，也是练功的基本功，不过，赵豫章因为说错话，多蹲几个时辰肯定是必须的了！

    赵豫章蹲着马步都在嘻嘻哈哈的嬉闹声不时地传进隔壁屋子里，萧疏闭着眼睛听着这健康而又富有生机的活力，还真是让人羡慕。

    “客官！”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萧疏镇定地坐在桌子上品着茶水，等着来人说清，只见那人身着短衣宽裤，肩头搭着一白色的毛巾，即使在门外，也一律保持着谦卑的姿势，他不时地对着后面的人弯腰示好，又转身看着里面，只见他轻声询问，“客观，外面有人找。”

    萧疏摇着茶杯的手一顿，轻声一笑，“哦？这么快就来了。”

    “让他进来。”萧疏简单的一句话，那人答应着，对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高大老者恭敬地说着请进。

    虽然这人身着布衣，配饰装戴更是平淡无奇，只左手拿一把黑伞，伞檐外面更是滴滴答答滴着水珠。

    京城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保不准这位看上去就觉得气度不凡，虽是已经到达暮年，可是英雄气概丝毫不减反增了些威严的老者就是地位较高的人。

    见惯了那些来往的名人名士，知道有些人并不十分热衷于这些名利，况且又是跟屋子里面的那个人有联系，自然也不敢怠慢下去。

    小二退下，那人将伞抵到门外，轻轻推门，走过玄关，透过屏风，屋子里面溢着满满的茶香，他大声笑道，“阁主知道我来，竟然亲自煮起茶，实在是来的巧啊！”

    萧疏闻声一笑，稍稍拉起宽大的袖子调侃着说道，“得知你来，我自然是拿今年的新茶来招待你。”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笑声抖动了白色胡须，用手撩起帘子，看见萧疏正在煮着茶，底下的炭火正是烧的旺，老者哈哈一笑，“阁主这里有我老头子喝不到的茶，何况你如今来了京城，我自然要登门拜访啊！”

    萧疏食指摇了摇头，人前极是显赫威严的老将军，倒是没有想到在萧疏面前这样开怀说着玩笑。

    只见他不拘小节似的坐在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先是喝了一口热茶，驱除寒气。继而吸着鼻子又闻了一闻，拍着大腿，“哎呀，我就说怎么这么香，连这么浓郁的茶香都抵挡不住啊！”

    他站起来提着裤摆绕到萧疏身后，只见他背后果然藏着一壶热酒，现下也是被炭火烫的正是旺。

    那老者两眼放光，赶紧赤手便捞起那酒壶，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烫似的。走到刚才桌子前面，打趣着说道，“这人生有三大乐事，一是下雨浅吟，二是喝酒赋诗，这第三便是与萧疏对谈。不料，老夫竟然今日一一撞见，也是幸运呐！”

    “不敢当。周老将军能有时间来小辈这里，我已十分感激，反倒是萧疏能有幸与老将军共饮一杯，实在大快人心。”萧疏亲自添了几块碳，将焚香点上。屋子里面有着好闻而又不惹人生厌的味道。

    原来来人就是早晨还在那金壁辉煌的宫殿里为殿下一一讲述道理时势的周漠北。这人向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武夫出身，却极是敬爱读书人。这个国家，素来就注重武力，本应是极注重将士而轻文者的存在，却也因为有了周漠北这个汉子在，那些整天可是打仗无往不胜舞文弄墨的人竟然也是持有很好的地位，这一切都是周漠北的功劳。

    “老将军多年没见，仍旧是老当益壮。”萧疏看着周漠北神采奕奕的眼睛笑着说道。

    撇开刚才那些客气的玩笑话，两齐齐笑着。

    那周漠北听到后反倒指着自己两鬓的斑白不无叹息着，“如今怎么能抵得过你们这些小伙子呢？我的威风年代已经过去。”

    周漠北抱着专属自己的酒壶，直接就对着酒壶喝起来，末了拿着袖子一擦，吧咋两口满足地笑着。反观萧疏，则是安静地倒着茶水，慢慢品味着，似有点叮嘱的意思，“你这年纪，喝酒却是越来越不忌了。”

    周漠北嘿嘿一笑，别看在朝堂之上那样言辞吝啬，可是在萧疏面前，他却像一个老顽童一样。此时他敲着桌子说着，“你飞鸽传书说让我在二皇子和三皇子犯事时乘机提起明博，如今皇上已经准许他回来，你的心是不是放下起一半了。”

    萧疏手上一顿，说着，“自然是这样。这次多亏老将军，要不然皇上还不会准许。”

    那周漠北看起来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句，“明博那孩子从小便乖巧伶俐，我小时候没有少抱过他，只是性子倔强而已，不过，”他稍稍停顿，看着萧疏笑着说道，“和你的性格倒是很像，怪不得你们从小能玩在一起。”

    萧疏弯起嘴角，看着周漠北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继续说道，“我与几位皇子都曾有过渊缘，小时候也没有少见过面。如今二皇子早已经不认识我，而三皇子便是这回邀我进城的人，至于四皇子……”

    萧疏摇摇头，“我不过是看着殿下的几个孩子，唯独他在外漂泊，见他母妃祭辰已快到，怎么说也得让他回来拜拜。”

    周漠北叹声气闷声一口酒，“萧儿，为了博儿，你还是被卷进来了。”

    “我答应你姑姑的，要保你平安。”

    萧疏见他这样说，知道不用再解释了，周漠北虽是粗人一个，心思却不是一般的细。

    而他这样一句话，又把萧疏的思绪引到更早以前，早到那时他还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什么都不考虑的孩提时代。

    那时姑姑也还在，一手创办了江湖上的淮南阁，却因为爷爷在朝为官，不得不时时回京。

    而萧疏，也就是那时认识周漠北的，还有那些皇子，其中包括那些后来死去的二位皇子明辽和明奇，一个死于疾病，一个死于党争。那时，所有争斗还没有开始。

    人都说那周漠北喜欢萧疏的姑姑萧茵，要不然凭萧疏那时什么都不是的身份，又怎么会有资格和几位皇子一起练武呢？

    只是萧疏那时却不以为然，既然喜欢，为何周漠北在姑姑身边这么久，却从来不吐露半句话呢？萧家看出周漠北对姑姑的情意，对于这样未来的依靠，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然而且，人世间不能事事如愿。

    姑姑和江湖一代大侠独孤霜的事情，又有哪个人不知晓，当年姑姑一个官家女子，恋上一个江湖大侠，纵使性情相合，奈何两人身份等级相差太多。就在萧家和周家订婚之日，却传来萧茵和独孤霜私奔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那时萧疏就在周漠北身旁，看着他面色平静下的是如死灰的绝望。

    凭着周将军的身手还有他一人之下的势力，在姑姑和那人还没有逃到多远，只需关上城门，封住他们的路，要想抓到姑姑和那大侠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萧疏面对着萧家人的惊慌，反而比他们镇定，安抚着他们，“不用担心，若是跟那独孤霜一起走了，她至少还是安全的。”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许有任何的举动。这是军令，谁若违反，格杀勿论！”

    周漠北就在萧家留下这两句话，之后独自骑马回到自己的府邸，不管别人的风言风语，那些京城极其能吹起的流语，就在他一如既往地上朝，每日在京城街道上的亲自巡逻，渐渐淡了下去，之后好像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大家好像都在说，原来周将军也并不是那么在乎那个和人私奔的女子，或许就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话传到了此时已经逃到自己亲手创建的淮南阁里，谁知姑姑也是一脸的平静，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说道，“这样也好，我对他的愧疚便没有那么深了。”

    果真不在乎么？果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么？或许这件事情也只有周漠北明白。

    然而周漠北此后却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任何女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着。皇上虽然心生奇怪，却很是高兴。看来这周漠北还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何况他连娶妻生子这种事情都不在乎，对他的江山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威胁，此后便更是对他放心。

    这也让萧疏从此对这个性格豪爽的大将军很是喜欢，而对那个和姑姑私奔的独孤霜竟然也隐隐有了些恨意。后来随着年纪的长大，尤其是得知独孤霜为了救姑姑而死时，这股恨意便消失的无隐无踪。

    姑姑这一生都是幸福的。即使她一生无所出，没有办法为自己心爱的人留住一个念想，性格乖张，但到底她真真实实地拥有了两个人的爱。

    周漠北果然终身未娶，有人说他是被萧茵伤透了心，有人又说他是得不到萧茵反而不甘心。如今，萧疏才明白，每个人即使外表再是强大，再是坚强，遇到那个注定求而不得的人，都会变成弱者，一辈子的弱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京城终得完整玉

    “算起来我也不算是江湖人，我的祖上包括父辈都是在朝为官，只不过到了我这里，有不得不要离开这里的原因。”萧疏笑着添一壶茶，他所说的原因，自然是碧蕾一事。

    周漠北哈哈一笑，想要以此来转移话题，他一挥袖子，窗子应声而开，外面的雨势小了点，一排排绿色的翠竹映在眼前，听着雨滴拍打在竹邦上的声音，满眼全是绿色，万顷碧浪的排竹，苍翠挺拔，轻盈细巧，在慢慢减弱的雨势中，竟然更是宁静而又美丽。周漠北颇感兴趣，朗声吟诵，“一节复一节,千校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这竹子临风起舞，更是婀娜多姿，周漠北久经沙场，看到的都是那些残垣断壁，红柳白沙，何时又见过这等美景，不由笑道，“我在京城这么多年，倒是没有见过哪家的客栈有这样好的品味，萧儿，想必这也是你种的吧！今天倒是让老夫看了眼界了。”

    外面的风势已经小了很多，萧疏披着斗篷走到前面去，周漠北看着他这样子很是心酸，小小年纪……

    “老将军，这竹子确实是难得一见，节纹交错，翠**滴，乃是龟甲竹，人又称龙鳞竹，清秀高雅，乃是竹中珍品。”

    周漠北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刚强坚毅的竹子来点缀后院空旷的风景，以区区数株植于庭院醒目之处，就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萧儿是个读书人自然是会生活一些，就连老夫这个武夫都忍不住赞叹了。”周漠北摸着胡须心生喜爱。

    萧疏看着周漠北很是喜爱，便一指其中最大的竹子，“老将军，此竹极为罕见，你将那母竹移植过去，此竹易种植，却难以繁殖，不过寥寥几根，这回你且先拿去一些，日后我再送于你。”

    那周漠北却不急着应承，看着这院子里面的竹子心生奇怪便问道，“可是我听说你的事情很多，怎么有空养起了竹子？”

    萧疏微微一笑，窗子半开着，他透过那里看着对面的房子说道，“是孟善托人移植过来的。她从来京城的路上救下了豫章，买了些竹子，便雇佣一些人随她运到京城，倒是很有心。”

    那周漠北沉思一会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这个孟善，他自然是听过的，江湖上传闻，淮南阁阁主和他身边的右护法孟善有着一些斩不断的关系，看来此事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随后咳嗽两声，“这女子倒是心细，眼光也好。”他一会儿看着竹子，一会儿又看着萧疏，让人实在弄不懂他到底说的是竹子，还是萧疏。

    玩笑开罢，他又恢复到严肃的样子，双手背于身后，“萧儿，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大胆地说出来。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一直孤独，后悔一辈子。”

    这话萧疏自然是明白，自姑姑和那独孤霜走后，周漠北也不是一直没有反应，那日他教皇亲贵族们练完剑后，便一人独自回房，喝着闷酒，从那时起，萧疏就知道，周漠北并没有忘记姑姑，这天正是姑姑走后一年，想必周漠北此生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因为这个日子正是姑姑离开周漠北，也是第一次离开萧疏的日子。

    “老将军！”萧疏只记得自己当时探头探脑地进去被周漠北发现只能低着头进去，原以为会等到他的斥责，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抬起头来，却见周漠北红着眼眶看着他，“其实我认识你姑姑不比那个什么大侠晚，要是我早些说了，你说我会不会成为那个最后站在你姑姑身边的人？”

    萧疏当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姑姑性子倔强，或许就算周漠北早些说出来，也得不到满意的回答。

    可是当姑姑失去了那个她爱的人，萧疏却又希望当初姑姑爱上的那个人要是周漠北就好了。能陪在爱的人身边一辈子才有资格说爱吧。

    “萧儿，今日我并不是来提旧事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要是身边有值得珍惜的人就不要让她错过……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

    萧疏看着窗外，手紧紧地抓着窗台，深深呼着气说道，“万万不可。周伯伯。”这是萧疏难得叫他，“如果给了一个人不能实现的希望，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我现在这样挺好。”

    想要计划的事情正在慢慢实现，爱的人也在身边，人生苦短，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周漠北知道他是说的自己身体，萧茵走后一年多时间里都在整顿着淮南阁，后来渐渐踏入正轨，她不忍心萧疏一人孤苦无依，便想要偷偷跑来京城想要带走萧疏，不料，千躲万躲还是撞到了周漠北，那日像是命中注定似的，周漠北在萧家看望萧老夫人，和萧老爷喝的有些多，后来经不住她们的再三挽留，只好答应在这里住下一晚。

    换了一个地方，自然是有些睡不着，何况周漠北又岂是那么容易醉的人，只是老妇人盛情难却，不好拒绝。

    即使再轻的动作，瓦片的轻轻响动还是惊醒了闭着眼睛休息的周漠北，他跟着那个房顶上的黑影到了萧疏的房外，那个影子像是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人，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人突然转身，周漠北看着此人轻巧的身子，伸手叫着，“萧茵！”

    前面的身影顿住，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周漠北将脸上的纱布揭下，是她！周漠北的手脚好像都已经颤抖了起来，一年多的时间，他自己好像开始苍老了，可是眼前的倩影却是一如她离开之前，甚至比那时多了一份潇洒的英气。

    “周大哥！”久违的一声甜叫让周漠北热泪盈眶，他不由走上前去，那边的人却是退后了几步，“周大哥！”

    又是一声叫喊，可是现在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戒备。

    周漠北止住脚步，看着让他过去一年多魂牵梦绕的人，轻声问着，“你过得还好么？”

    萧茵眼睛里带着愧疚的神色，看着周漠北沧桑的样子，点点头，“周大哥，我过得很好，你呢？”

    周漠北哈哈笑两声，“我也过的很好，看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来带萧儿走。”萧茵看着周漠北身后的房子。

    周漠北看着身后一片乌黑，看着萧茵说着，“非带走不可么？”

    “萧儿和我是一样的，他讨厌官场，讨厌争斗。强行把他留在这里，他不会快乐的。”萧茵声音里带有一些祈求。

    “即是如此，你为何不带着他一起出现，还是你怕我会伤害他？”周漠北看着萧茵身后并没有人，知道那个独孤霜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萧茵说着，“我是瞒着他的。”

    周漠北猜的到，萧茵是怕独孤霜万一被抓住，就不好脱身。而她自己孤身前来，其实还是知道周漠北不会伤害她的。

    “你会拦我么？”萧茵紧紧手中的武器，她的脸上现出一丝紧张，周漠北苦笑了一声，挥动袖子，身后的门“哐”地一声被打开，然而身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异常，萧疏并不在里面。

    萧茵脸上有着疑惑的神色，周漠北笑着，“今日萧疏不在这里，他照顾我睡下，怕我半夜难受，就搬到我睡的那一间房子照顾我。”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找他。”周漠北从头到尾都在笑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再也没有说话，周漠北领她走到东厢房，萧茵看着这个从小住到大的院子，不由有些伤感，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心生一丝愧疚。

    周漠北轻轻推开门，走到内室里，看着萧疏乖巧地睡着，呼吸浅浅，萧茵凑上前去，轻声叫着，“萧儿，萧儿。”

    听到声音的萧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先是有些发愣，带看清楚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一年多不见的姑姑很是激动，一头扎进萧茵的怀里，“姑姑！”

    “姑姑，我还以为你扔下萧儿走，不要我了。”

    萧茵也难掩激动，却还是做了个嘘的手势，指着外面，示意萧疏轻声一点，小心吵醒了府里的人，萧疏自然是高兴之际，也不管萧茵身后有着周漠北，焦急着问道，“姑姑，你在外面好么？那个什么大侠没有欺负你吧？”

    萧茵脸上现出一丝温柔，想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亲的孩子一直纪念着她，也很是欣慰。

    “萧儿，姑姑不能在这里多待。”萧茵总算是比较理智，看着怀里的孩子，认真地捧着他的脸，“萧儿，姑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走的。可是你要是想继续在这里生活，姑姑不勉强你，而且我每年都会来看你，不会扔下你不管。”

    “姑姑！”萧疏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他的眼神充满着期待和从未有过的坚定，虽是看见了身后的周漠北，却还是说着，“姑姑，你带我走吧，萧儿早就想和你一起离开了。”

    萧茵的脸舒展开来，点点头，萧疏赶紧起身套上外衣穿上鞋子，从房间里面出去，萧茵奇怪地看着他，转眼只见萧疏又回来，背上却是多了一个灰色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