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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第五十六章:前尘往事全盘显

    芙蕖在旁边笑着,看着孟善一杯一杯地往下喝,便说着,“孟姑娘,这茶喝多了也是伤身体,你还是少些喝点吧!”

    孟善摇摇头道,“这酒不能多喝,今日连我喝茶也管上了么?芙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方廉看着芙蕖,芙蕖咽了下喉咙说道,“阁主那日曾与你说过什么?”

    孟善手一怔,缓缓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说让我与他去阴阳阁一趟,找真老办件事情。”

    “为何阁主让我一起去时,你会阻拦,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去了阴阳阁便是对你的威胁么?”芙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孟善又喝着一杯并不说话。

    芙蕖站起来绕过张口嗟舌的方廉说道,“从你来淮南阁已有五年了吧,这五年,你独享长榭阁,独享阁主的厚爱,我从未说过你什么,可是你一次次地在阁主面前打压我。”芙蕖平日里笑眯眯的眼睛这时候也极是可怕,“我明明比你来的更早,可是我的护法之位现在看来只是可有可无。”

    “你误会了!”孟善停下手中的杯子,面不改色地说道,芙蕖看着她清冷的目光不由地自嘲,“对啊,就是这种目光,让人心生卑微。你孟善是什么人,你以前可是孟家的大小姐,而我芙蕖呢,不过是一个人人可打,差点冻死在路边的连野狗都不如的奴婢。”她抬起头看着远处好像在怀念以前的事情,“那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若不是碰到阁主将我捡了会来,今日我又怎么能和你坐在一起?”

    方廉坐在那里总算听清楚了孟善与芙蕖之间的事情,心里暗想道原来竟是这样日积月累的恩怨,他一个快手点住芙蕖的肩膀,点了她的哑穴,封住她的口,又使她不能动,笑着将一脸惊呆的芙蕖扶着坐在桌边,看着孟善,“原来孟姑娘和芙蕖师姐都有这样一段故事呢!”

    孟善目光微皱地看着他的手法,深知此人有不可小瞧的内力,想要出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是没有力气,连胳膊也是抬不起,她猛的往芙蕖方向看去,只见芙蕖脸上流露出一脸惊恐的样子,这才看向方廉,声音低沉着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来这淮南阁?”

    方廉不急不躁地将孟善先前的蜡烛重新点燃,又找来几只放在房间四处,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方廉的脸此时也清晰了起来。

    他这才坐下背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着,“孟姑娘,芙蕖师姐,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他深深地呼吸着这才开始讲道,“我生在一个很是贫穷的村落,家有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总是很苦,却也很是充实。父母将我送进学堂,期望有朝一日我可以通过十年寒窗苦读取得功名,我学地很是认真,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谁知,”他耸耸肩膀,摊开手说到,“天不怜人。”

    “待我长到十二三岁时,有一日我们村落却来了一些强取豪夺的被官兵追赶地无路可走的强盗,他们见这个村子地处偏僻,民风又极是淳朴,便在此歇下了脚。”

    孟善不说话,芙蕖坐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时地看着孟善,孟善只是坐正摇摇头,那方廉突然靠近桌子,看着两人说道,“那帮强盗无恶不做,在我们村落烧杀抢掠,控制着我们,直到有一日有个人冒死逃跑前去告官救援,被他们一刀砍杀,他的妻子也因此而死,而他们的儿子也被吊在村里最高的塔楼上,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他们的刀子在我的脸上,在我的身体上一刀一刀地划过,你知道那种滋味么?”方廉凑近芙蕖的脸前,芙蕖咬着嘴唇却发不出话来,他好笑地指着她随后又猛的收起笑容发着低沉的声音,“可是我竟然活下来了。”

    那帮人不让我死,每日都在惩罚我,每日又在救治我,村里的人见到我都像见到了鬼魅一样躲着我,指责着我,我的父母,他们早已经忘了我的父母是为谁而死。

    “他们麻痹了自己,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搞不明白,明明只要我们团结起来,那些个强盗又岂是我们的对手,可是就连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这时候竟然卑躬曲膝地给这伙强盗服务,到处在村子里找着漂亮的姑娘。”他低下了头,捂着自己的眼睛,“他们不该找小玉的,他们不该找小玉的。”

    “小玉死了!”他沉重地叹了一声气,“在父母死后,在我经过那么多的苦难时,却只有她一人不嫌弃我,偷偷地跑来给我送饭鼓励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可是,他们竟然连她都害死了,他们毁掉了我的希望。”

    方廉锤着桌子摇摇头,脸上还有脖颈上都冒起了青筋,孟善看着他,像是亲眼见过了似的肯定地对着他说着,“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没错。”那方廉自顾自地笑起来,平日里温和的面貌此时变得狰狞,他撕吼着,连脸走在颤抖,“就在那天晚上,我就像今日一样在全村唯一的一口水井里下了药。”他的脸上露出了卑劣的笑容,“我不仅要杀那些无恶不做的强盗,我还要杀了那些懦弱无能的胆小鼠辈,全村一百人,到那时已经是几十个了,在他们熟睡之际,我将他们一个个捆起来,在他们的身上浇上了满满的酒。”方廉站起身来,疯狂在房间走动,一会儿做着捆人的动作,一会儿做着倒酒的动作,突然他猛的转过身来,“我将他们全都移在了我父母死去的地方,也是我受尽欺辱的地方,我一人抱着酒壶,拿着火把,边喝边等着这些即将赴死之人醒来。”

    “大概是到子夜时分,陆陆续续地有人醒来,他们先是大叫一声,然后惊恐地哭起来。”他慢慢扯动嘴角,看着孟善,“孟姑娘,素闻你一向冷漠无情,可我真是遗憾你没有见到那个场面,众人哭喊着声音惊天动地。”

    孟善动了动眼角,看着他咬着嘴唇,“我慢慢地走过去,看着昔日在我身体上划过了那样多痕迹的强盗头子,他几乎要扑在我跟前不停地给我跪着喊我大爷,还有那些曾经爱过我恨过我的村民,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毕竟要杀这么多人,哪一个普通人不是喝点酒壮壮胆呢?”

    “我数落着他们的罪名,让他们在临死之前忏悔,看到他们每人脸上有着或是惊恐或是后悔的神色,我满意地点点头,扔下火把,瞬间那一大片便被火海包围,灼热的气浪让我不能近身地看,看他们在那个圈子里不停地扭动身体,不停地扯着嗓子叫。”

    他笑着说道,“这其中,有年迈的老人,有年轻力壮的青年,还有妇孺孩童。”

    孟善闭着眼睛说道,“你是禽兽!”

    “是啊!”方廉无所谓地笑笑,随后变了脸色,“他们也这样说,可是我错了么?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为什么好人在这世上难活,那些无耻的人却要过得好好的。你知道其中有一个强盗说我什么么?”

    芙蕖不说话,只是眼角流出一些眼泪,方廉看看她,擦掉她眼角的泪,声音很是温柔,“你的性格倒是很像小玉,只是你比小玉漂亮,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再漂亮也不是她。”

    他又转回刚才的话题说道,“他们说,我不得好死。”他哈哈笑了两声,继而说出的话又带着苍凉之意,“也许吧,我今生做的恶事太多,活着的时候已经不能如愿,只是希望在死后可以和我心爱之人在一起。”

    “你不会如愿的。”孟善摇头笑着说道,“现在我只是为小玉感到悲凉,若是她还活着,看见你这幅模样,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现在我只是庆幸她死了,死了才是解脱。”

    方廉笑着坐下去,看着两人,“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不好奇我是谁么?”

    孟善扯起嘴角,不屑地看着他,“你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以自己真面目示人的可怜虫,长期以来一直以别人的样貌生活,这样的人,我根本就不会好奇。”

    孟善看着他说道,“江湖人人都憎恶,连邪道都看不起的鬼魅一样的辣手党郑蒙生。”

    那方廉笑着的脸先是一怔,带着恼羞成怒的神情后来又带着欣赏眼光看着孟善,“孟姑娘果然心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是在我手上,你的染玉还不是在我手上。”

    他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剑,孟善抬眼一瞧,原来是自己的染玉被他拿走,她的神情却一点也不紧张,这些年,不断有人来打着染玉的主意,不过从来没有人得手过,这方廉倒是除她之外第一个摸它的人。

    “孟善,我真的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就没有半点神色慌张的样子,我都有点猜不透你了。”方廉笑着说道。

    第五十七章:鬼魅杀手遭伏法

    孟善看着他把玩着染玉,说道,“你以为有了染玉,江湖中人就会承认你的存在么?难道抢夺别人的东西就这样让你感觉到快乐么?”

    孟善看起来很是费力地将芙蕖护在身后,看着他说道,“江湖中人,最见不惯的,也是最噬之以鼻的便是连妇孺之辈都杀的人,你一路这样走来,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现在的脸,恐怕也不是本尊吧。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想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么?”

    方廉双手扶住桌子,脸凑近孟善,恶狠狠地看着他,孟善身子向后一靠,看着身后的芙蕖说道,“你太过张扬,不过是因为你自卑,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是因为你怕。”

    那方廉挥手一掌,孟善力气没有恢复稍一侧身躲过,眼看着方廉又一掌过来,直往芙蕖脑门上打,孟善“腾”地一跃,上脚一踢,正中他的面门。

    只见方廉身子一带,脸顺时被打,嘴角流出鲜血,惊讶地看着孟善,孟善手指轻轻一点芙蕖的身子,芙蕖得了力气赶紧活动活动筋骨,将双手叉在腰间,极是神气地看着方廉,“这整个淮南阁里,大家都知道我和孟姑娘是永远不可能反目成仇的,也就只有你笨才会相信我说的话。”

    那方廉看着孟善早已经活动自由的身体,起先自是吓了一跳,可是待握到手中的宝剑时,又不由一笑,缓缓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扔到一旁,芙蕖看着不由发出声来,捂住嘴看着孟善。

    只见方廉的脸从眉骨到下巴处都被划破,不知是有几十刀和几百刀划过,伤口结痂处又被划破,整个脸没有一处好肉,看着却很像是支离破碎的样子,勉强能看出被划破的眼睛,鼻子和早已经被扯到耳根边的嘴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似的。

    想来那书生方廉的脸是他半道上抢来的,其实萧疏早就知道了书生方廉是假冒的,只是当时并不确定真面目是谁。

    模仿一个人说来容易却也不简单,其实那最早进入淮南山脚下客栈的自然是方廉本人,只是在上山途中早已被人暗杀,淮南山的路说来曲折难走,让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武功的书生在一天之内上去,又是多么难的事情。

    萧疏本打算直接拒绝方廉,看他那样诚心诚意地样子,就想着让他知难而退,等到他上山来再拒绝他。

    可是萧疏算计着怎么着这个方廉也得两天才能走到,可是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竟然用了一天的脚程,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他在路上碰到了德道高人,指点迷津,二就是因为这上来之人,并非那个书生方廉。

    那郑蒙生也许就是那日早晨那几个大汉之间的其中一个,听见那书生要上山,这才跟来,杀害了他。

    萧疏看着方廉虽然走路形态都与此前无异,只是下脚步伐却很是轻松,他虽然表现得自己一点也不懂武功套路,却在看孟善和云芯二人打斗时,神色却变了。

    想到他执意上淮南山的目的,再一联想到那个专扒人脸的郑蒙生,萧疏便猜测他很有可能就是。他知道那人脸的保质期并不是很长,因此郑蒙生须过一段时间便换个身份生活。

    因此郑蒙生上淮南山时,萧疏不赶他下山,而是想把他留在山上以免他又下山在害别人。

    这中间有些时日萧疏不动手的原因是想亲自找出郑蒙生害人的证据,所以他一直暗中监视着着郑蒙生,算计着换脸的日子也快到了,便让芙蕖和孟善联合起来除掉他,也算是为淮南城除一大害。

    “那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拿到了染玉,都说染玉出鞘必见血,要不然,今日我就拿你们两个试试,这其中还包括它的主人。”撕掉方廉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后,郑蒙生吼叫着将本性暴露无疑,他拔剑砍向孟善,那剑太过于锋利,遇铁砍铁,遇钢砍钢,孟善拖着芙蕖左右躲闪着,毫不费力,那染玉是她的东西,旁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参透这其中的奥秘呢?

    至于为什么,孟善和芙蕖在知道方廉是个假冒的时候还将染玉作为一个诱饵就得问孟善了。

    只见孟善将芙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和他好生地斗起来。孟善赤手空拳对着郑蒙生拿着染玉的剑,她身形移动变化之迅速,一时儿让郑蒙生慌了神。

    郑蒙生后背吃了一掌,转过头来时前胸又受了一拳,孟善出掌出拳向来是狠厉,郑蒙生虽然出手也很是毒辣,却毕竟不是孟善的对手,哪里受得住孟善这样打,三下五除二便被甩在地上,孟善上去一脚,将他手中的剑打落,翻了个身便将染玉接在手里。

    待郑蒙生反应过来,那冰凉的剑早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孟善绕有其事地转动着染玉,剑在他的脖子上画出了细细一道伤口,郑蒙生闷哼一声呻吟着。

    “怎么了,杀了这么多的人,轮到自己的时候,你便这样窝囊?”孟善看着郑蒙生,郑蒙生自知已经无路可逃,索性全都坐在地上,摇着头,“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都不是自己的,孟善,其实来淮南阁是我变成这副模样后过的最舒坦也是最安心的日子。”

    芙蕖看着他如今落魄不堪的样子,不由地想起那日在花园中她故意向他诉苦说着孟善的坏话引他上钩,让他露出狐狸尾巴,但其实就是在那时候,她也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受自己欺负的却是一个这样臭名昭著的恶人。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应流宁和云芯,两人神色紧张地看着孟善和芙蕖,看着两人安然无恙的样子,各自松了一口气,执剑跑过来也指着郑蒙生,一脸愤慨,原来二人也是知道内情的,只是配合他们一直在外面守候观察情况变化。

    这云芯见到郑蒙生还是很镇静的,只是手稍稍抖了一下,那应流宁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眉毛都挑了挑,特别想有一种要离开这个房间的冲动。

    郑蒙生见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不由地双手撑在后面,仰天大笑,那狰狞的面孔显得更加吓人,好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说道,“曾经有人说过我不得好死,现在我却觉的可能并不会如他所愿,临死之前,淮南阁四大护法守在我身边送我走,是多少人能求得来的幸运,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你们要杀要剐,或者是要怎么折磨我都行,放马过来吧!”

    云芯看着他不无鄙夷,直视着他的脸说道,“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喜欢那样惨无人道的虐杀无辜百姓么?我淮南阁自然会给你留一个全尸,将你的罪名一一展示给淮南城老百姓,让他们数落你的罪名,让他们唾弃你,让你遗臭万年。”

    郑蒙生苦笑了一声,“淮南阁果然是公正严明,这样也好,只是若是我死了,你们便将我一把火烧了随意撒在淮南山吧,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也是无脸再去见那些人,我的尸首也是随你们处置吧!”

    孟善一只手握着剑看着他说完笑了一声说道,“你这番话倒也算是临死之人的善语,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会按照你说的要求办,也会将你的事迹公开给天下,给他们个警示,也许这也是你唯一的作用吧!”孟善冷冷地说着话,眼皮也不眨一下。

    应流宁和云芯看着孟善没有再说话,云芯是想将这事情全权交给孟善办,应流宁却是看着郑蒙生脖子上流出的鲜血让人不忍直视。孟善转动着剑柄,轻声说着,“上路吧!”

    郑蒙生脖子一伸,那踏进生死门的一瞬间,过往的一切都在他眼前出现又幻灭,他的眼角分明流出了一行泪,遮掩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死之前用了自己的真面目,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会选择一个与世无争的安静地方,伴随着众人的坟,吃一辈子的清淡食物,陪着他们,永远赎罪。

    孟善眼睛一闭,心一横将剑“唰”地一声划过,只见郑蒙生“呃”地一声脖子上的血如血柱喷涌而出,郑蒙生不禁将自己的手握住脖子,手掌也慢慢地浸透了血,他喉咙里发出“咳咳”地声音,血一直在流着,他眼皮一直在翻动着,眼珠一下子翻到上面,全剩下了眼白。孟善冷漠地看着他,芙蕖不忍看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其他两人深知孟善这样做了已是无药可救,自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希望这一场痛苦的历程在郑蒙生身上赶紧过去,几分钟之后,郑蒙生终于蠕动着身子,不再动弹,地上却早已经留了一大摊的血,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死的,身体的血早已经流了大半。

    孟善掏出手中的帕子,仔细地擦着染玉,看着地上的尸首说道,“染玉出鞘,自是要见血的,只是你想不到的却是要用自己的血来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