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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二十六章:婵娟多时几少年

    云芯抱着剑也不言语,看着芙渠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着,终于芙渠大跳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她兴奋地说着,“这手帕是孟姑娘的,我不久前也见她用过。”

    应流宁深吸一口气,大着声音,“没错,这就是孟姑娘的,我受伤了,孟姑娘帮我包扎不可以么?”

    云芯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她忽地挑剑将包扎好的绸布连同纱布弄下来,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口子。

    “想必流宁你不会傻到自己以身试剑吧!”云芯看到伤口,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因此语气也是更加的强烈。

    芙渠此时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明白了云芯想要说什么,这伤口莫说云芯看到,她自己也随孟善出去那么多回了,自是知道她的剑法出招,这伤虽是不深,却足以可以看出是孟善下的手。

    再加上孟善那日不知因为何缘故,与自己起了冲突时那发疯着魔的样子,若说这伤口是她弄得,芙渠此时实在是不会怀疑。

    只是,这淮南阁自成立以来就有一项规定,同门之间不可下手,伤必罚,死必偿。

    芙渠本想要阻止云芯这,奈何她已经将话说出口,“流宁,看这不赖的剑法,好像是孟姑娘所为吧!”

    应流宁闭上了眼睛,这淮南阁谁都知道云芯师姐平日温和善解人意,但是对于淮南阁的教规向来遵守,如果此事她散出去,那孟姑娘必定会收到惩罚的。

    应流宁什么也不管,抓着她的袖子求着,“云芯师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芙渠肯定不会说的。”说到这里应流宁看着芙渠,她立即把头摇的圆圆的说着此事她一定不会说出去。

    云芯慢慢地将他的手扳开,笑着,“流宁,并不是我非要惩罚孟姑娘,淮南阁一向是江湖上的大派,从来都是以规矩服人,如今淮南阁里出现这种事,你难道要我坐视不管么?这样做,你以为孟姑娘会得到大家的原谅么?”

    芙渠此时也拦着云芯,平日嗓门大的她,此时也低下声音,放低姿态说着,“师姐,你不要再大声嚷嚷,这里有着众位师兄在,你一说,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办?”

    云芯推开她,“孟姑娘做错事就要收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想要瞒也瞒不住。”

    “只要你不说,就可以的!”应流宁在云芯身后大喊摊开手,“师姐,你不要为难她。”

    云芯脚步一顿,说了声对不起,转身想要往院外走,忽地一顿,眼神闪烁,“阁主!”

    那立在门上的两人皆是一惊,只见院内阁主穿着一身蓝衣,背着双手遗世独立般地不说话,朝着他们三人看去,暗自说声不好,刚才的话,阁主不会全都听见了吧!

    云芯正要开口,萧殊摆了摆手,对着三人说道,“此事我已知道,你们不用再争执。”

    云芯的脸白了一道,“既然阁主知道,为何他会这样沉的住气,难道他不该立刻实施惩罚立威么?”

    萧殊好像看出来云芯心中所想似的,看着云墨涯那个方向,“孟善此前出去受了点伤,是这伤让她一时失了手伤了流宁。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只是她正在疗伤,一切事情,等她养好伤下山再说。到那时,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孟善自会接受。”

    “什么?孟姑娘受了伤?”芙渠大声叫出来,继而将矛头直指身边的应流宁,瞪着眼质问他道,“为何你不早告诉我孟姑娘受伤的事,一直瞒着我们。害得我们这么担心她。”

    应流宁一直沉默着,对于芙渠的质问,他并不打算解释。其实也不难想出来。

    这时候,来来往往的师兄弟们从应流宁门前路过,纷纷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淮南阁一直处于统领江湖的地位,虽然在武林中地位颇高,但这背后,自是有不少人在眼红着。青云决的决斗眼看就要到了,若是在这时候传来淮南阁四大护法之一孟善受伤,想必又会添不少风波。

    何况萧殊曾在苍溪那样的情况下派着云珉和他会淮南阁,就是怕在青云决之前,有什么变故。

    云芯紧抿着嘴再不言语,是的,如今在别人眼里,她云芯就是这样一个抓住别人缺点不放的人。

    萧殊挥手将看热闹的人群都散去,云芯也立马跟上去,芙渠看着周围的人少下了,便拉着应流宁要他好好说一下具体情况。

    应流宁奈何不过,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并说出来。

    “这三日散我听说过,毒性不是特别强烈,却能害人于无形。人们都说宫里的娘娘时常拿这个毒药害人。”芙渠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还好阁主发现的及时。”

    应流宁点头应了一声,却眉间隐隐发愁,若是孟姑娘刚养好伤下山,却又得受这门派之苦,她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

    芙渠懊恼地跺着脚,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嘴,脸耸拉下来,“都怪我,若是我不缠着你,孟姑娘就不会受这样的惩罚了!”

    应流宁叹着气,看着霎时间便空荡荡的院子,“不怨你,是我不好,连累她。”

    两人站在风中,皱着眉想着对策,结果却也是轻轻的叹气声。

    淮南阁药香殿,萧殊静静地在各抽屉里抓药称重,各种中草药香混合在一起,不失为淮南阁的一大特色。

    “云芯,你来淮南阁多长时间了?”萧殊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站在台下的人。

    “回阁主,已经八年有余。”云芯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殿里的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更显地这里极其的寂静,“八年了!”萧殊感叹一声,装好草药,他啪地一声将袋子扔在桌上,“陈家的事情过去也才八年了,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云芯打了一个冷战,闭着眼睛,声音也带着颤音,“云芯不敢忘。”来淮南阁的人,个个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云芯颤厉着,已经有好久没有人提起陈家的事情了。

    萧殊听此,两指相扣,震了一下桌子,云芯旁边的一排蜡烛突然熄灭,萧殊的脸在暗淡的灯光中显得模糊不清,“你知道我最是讨厌同门之间相争相斗的事情,为何你还要犯?”

    “没有。”云芯笃定着否认,立马跪在地上,“阁主,你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这样无中生有。”

    “这是什么?”萧殊将那一袋药材扔在地上,里面倒出来的药材,赫然多了一种。

    “那日我让你转告孟善让她休息不用来早课,你故意不去告诉她我也饶了你。”萧殊步步走下阶梯,继而又说着,“我罚你去抄写经书已是轻饶了你,你知我会罚孟善在崖上练功,又派小应去山上送饭,便乘他每日取饭之前加了一味龙甘,你知道孟善练武最是急成,而龙甘却是需要用内力慢慢消化,药香殿每两药进出都有记载,这些你都无从辩驳。”

    云芯跪在地上,咬着嘴唇,手指甲一直扣着地面不言语。

    “你更知道孟善平时最是勤奋,一天也不会落下,那龙甘之效当然会起作用,久而久之,孟善练剑自会进入一个误区,很难再有提升。”萧殊下殿来围着她继续,“只是你没有料到,小应会因此受了伤,今日你见他下山行为异常,便起了疑心,又怕孟善出了什么是怀疑到你身上。你一人不知该怎么做,便拉上芙渠与你,不曾想却发现他身上的伤,你当然知道这是孟善所为。”

    云芯久久未抬头,半响才发出笑声,声音之大,回荡在药香殿不绝如缕,断情啪哒落在地上,她的头仰在后面,嘴张得大大的,眼泪都笑了出来,这哪里是平日的淮南阁左护法,她突然止住了笑,擦了擦眼泪,“没错,是我做的,原来阁主早就发现了。”

    萧殊没有说话,听着她说,“孟善?她有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这淮南阁的可怜人这么多,凭什么就她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关注,我呢?”她嘶吼着,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

    “来淮南阁的人,都会把这里看做自己的家,有谁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呢?”萧殊背着手叹息着,“云芯,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不对。”

    “是啊!”云芯笑着,眼泪却不间断地飘落,继而看着萧殊,“这件事情我是做错了,我自会接受惩罚,可是孟善伤及同门,无论怎么说,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阁主这样急着替孟姑娘出头,怕是不舍得她受罚吧!”她心里一直在猜测着,阁主对那个人是不是不同于常人,是不是存有心思,无论怎么样,她都想验证一下。

    萧殊漠然,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脚踩在地上的中药上,药香糜烂,声声翠耳,“不,你们二人都会受到惩罚,一个也少不了,淮南阁向来是个清净之地,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

    云芯一顿坐在地上,摸着身边的断情,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是啊,淮南阁是什么地方,我竟然会愚蠢到耍这样的小聪明……”她继而放声大笑,如八年前陈家被屠光那日。

    第二十七章:绕树三咂殿外苦

    萧殊冷漠地越过她走出去,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放心,我当日答应你完成报仇大计,自是不会反悔,你不会离开淮南阁,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他甩袖离开,留下呆呆坐在地上的云芯。

    孟善在床上辗转反侧,盖着被子想着今日在昏倒之后,迷迷糊糊好像是看见阁主抱着自己,亲自为她擦脸擦手,那时他的神情,与平日见到的并不一样,明明是同一张惊若天鸿的脸,却在那时流露出来了温柔。

    “孟善,你会没事的!”那时候她确实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只是她醒来后看见阁主的神情仍然如往日一样冷漠,看不出丝毫变化,甚至连寻常人的担忧都没有。

    “阁主,自是不会担心我吧!”她翻身侧睡,看着洞口被雪映的发亮,闭住眼安心睡着。

    萧殊站立在院内,身穿单衣用手接过月亮撒下来的光辉,偶尔咳嗽一声,又很快用手捂住。

    “阁主,天气凉。”一声熟悉的声音唤来,他嘴角擒着笑忽地转身一看,身后空无一人,尽是凉凉的寒意。

    第二日应流宁便被萧殊禁止上下山,应流宁虽是不情愿,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反驳,跟着师兄弟们一起练剑,然而心思却一直扑在云墨涯。

    孟姑娘被留在云墨涯,云芯师姐也被阁主暂时留在药香殿打理事物,不能见面。整个练剑室,显得很空旷。

    芙渠与他对剑,见他心不在焉,自是不满,手上一用力,弹了他的手腕一下,应流宁手中的剑应声落地,看着芙渠幸灾乐祸的样子,赶紧拿起剑来一剑也不退让的刺去。

    萧殊提着饭盒,使用轻功借着凸出来的石块不费太多力气便上了山。山顶上今日不像往日那样风雪肆虐,萧殊以一个平沙落雁到达山顶,只见孟善正在舞剑。

    这时候的她,没有了往日出剑的狠厉,却还是一样的干净利落,手脚柔美,所到之处,招招画弧,地上的雪被她踢起来洋洋洒洒的一大片。

    一舞终了,孟善轻微喘着气收剑,转眼便看到正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萧殊,她步子微微上前,“阁主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言语间竟是有点不好意思,无论是经历了什么,这红衣白雪,这茫茫世界,她始终还是一个正处于美好年华的姑娘。

    “我若出声岂不是看不上这样好看的舞姿。”萧殊走上前来看着她。

    孟善低下头嘀咕着,“不经过我的同意便这样看着,我当然不高兴。”

    萧殊径直走向洞口,笑着说道,“日后我便会提前和你说的。”说完他回头看着孟善,将手中的饭盒举了举,“再不吃可是凉了。”

    孟善赶紧放开步子,整顿一下衣裳坐在下桌,萧殊打开饭盒,端出来两盘小菜,当然还有一碗补元气的汤。

    孟善刚开始自是拘谨,见到萧殊放下饭盒便去一旁看自己的书,这才放心地动起了筷子。

    她边吃边看那边的动静,生怕自己出了声音吵到萧殊看书,谁料那边萧殊开口说话,“什么时候我们淮南阁吃饭也要加上东张西望这条了。你尽管吃便好,吵不到我。”

    孟善笑了笑说声是,筷子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夹。萧殊用余光瞥着,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

    “你今日觉得怎么样?”萧殊把着孟善的脉,看着她神色甚是紧张,不由多心便开口询问。

    “我今日觉得好了一些。”孟善开口说着。萧殊想要仔细地把脉,孟善将手一挣脱看着他。

    萧殊自是觉得有些别扭,虽是觉得孟善体内有一支四处乱窜的真气不对静,却也想应是昨日练功伤了元气。

    “我今日来主要是教你一个平心静气的心法,你独处云墨涯,练这清心寡欲的心法自是最好不过了。”萧殊盘着退,闭上眼睛。

    孟善也就跟着照做,气沉丹田,双弓开张,真气直逼头,元气输入肺。

    看着孟善进步地很快的剑法,萧殊满意地点点头,在漫天飞雪中指点着她,一个招式,一个力度,自是要每个都到位。

    萧殊是最厉害的老师,孟善自是最聪明的学生,她的《残霞》虽不及孟家之前长辈使得那样行云流水,却也在当今武林小辈中算的上翘楚。

    两人在雪中飞舞,不知日月星辰变化。

    再说那左清秋,本与妻子谢澜依归隐秦州小院,不料那日如约而来的客人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原来那人正是服丧结束的林恒。

    “左掌门别来无恙,林恒来晚了。”林恒身披一墨色斗篷,背着药篓千里迢迢只身一人来到秦州,他武功平平,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路上自是经过了许多磨难才来到这里。

    左清秋见到他时,他是一副久经沧桑的模样。谁能想到昔日的神医之徒竟可以落魄成这样。

    林恒看着旁边左清秋扶着的人气质淡如菊,只是看似很虚弱,礼貌地叫生日,“左夫人。”

    谢澜依轻轻一笑,将手一挥,“是清秋的朋友吧,快请进来。”

    左清秋慢慢地扶着谢澜依回到院内座位,林恒落座借机观察她的气色,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倒是面色红润,只是说话吐气之间有着些许的哮喘,轻声细语,气若游丝,身体应是极度地虚弱,只是又为何会撑到如今呢?

    “早就等着先生的到来,如今你来了,我这颗心也安下了。”左清秋看着身旁的人,继而又转向林恒。

    林恒放下手中的包袱,起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这才又坐下,“家父虽然犯下大错,我身为长子,也还是要尽个孝道,这才丧期过后,才能来秦州一守咱们当日约定。”

    谢澜依听的一脸糊涂,她这几年晚上根本疼的睡不了多少觉白天有时也是半睡半醒,那日去了林家,加上路途颠簸,她实在是昏昏沉沉,只知道前面他们要拿碧蕾却发现没有,让人空欢喜一场,后来的事情,她都不得而知。

    “夫人有所不知,我与左掌门约定,等我事情忙完后,便来秦州给夫人看病。”林恒看着谢澜依说着。

    谢澜依恍然大悟地笑着,“劳烦林公子这样远的路程不辞辛苦。家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那你们先聊,我给你们泡茶。”谢澜依说着要起身,被左清秋一手拦下,谢澜依拍着他,不满地说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学会保护自己。”

    左清秋一再坚持,她也只好退让,笑着说声好,待看到左清秋一步三回头的闪身进入厨房,她捂嘴笑了起来。

    “夫人和左掌门还真是如传说中恩爱。”林恒看着她说道。

    “什么恩爱不恩爱,不过是学会了珍惜罢了。这间小院平日就是我们住,冷清了些但是安静。我听清秋说,你是名医,年纪轻轻便医术精湛,真是厉害。”

    “不敢不敢。夫人,可否让我为你诊诊脉?”林恒看着谢澜依说道。

    谢澜依一顿,迟疑地将手递过来保持着笑容。林恒将绸布垫在底下,开始仔细诊脉,越到后面越是眉头锁紧,眼神闪烁。

    谢澜依看着他的神色已是不对,安慰她他说,“不要紧,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林大夫,有什么话你对我说便可。”

    “夫人用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林恒放开手看着谢澜依的脸变了变,“想必你服用了禁药吧。”

    谢澜依静静地点着头,看着林恒的眼睛不安地问着,“怎么了?”

    “那药是江湖上明令禁止的毒药,在生前可使人延长寿命,只是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会很痛苦。只是,那用药之人想必隐瞒了一点……”林恒确信地说着。

    谢澜依心上一惊,看着他说道,“隐瞒了什么?”

    “此药名叫尸行丸,是从前的巫医为使人们听他的命令而研发的毒药,在十年内有效,只是这十年中,它会掏空你身体内所有的物质,直到死后,你便会的完全的受他控制,四处做恶,为他人所利用。”

    谢澜依将双手捂在胸口,不敢相信似的摇着头。林恒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夫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这十年中,应是受了皮外伤吧。”

    谢澜依猛的一惊,身子向后面的藤椅仰去,摇着双手,“我没有,真的,我没有受伤。”

    林恒叹着气道,“夫人,这尸行丸吞下可保十年无虞只是在这十年中若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寿命就可能会减掉一半……”他说到最后自己因为不忍心再叙述下去。

    原来谢澜依在吃了那药后,确实感觉身体比起以前好很多,虽然左清秋一律不允许她触碰任何尖锐的东西,平时也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可是那天,是他的生辰,她往年总是给他做一件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今年她知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受伤,就想着只做这么一次,做个小小的手帕,日后自己走了,那么他留下这个,也是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