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月色朦胧吐真言
房间内,白天发生的一切扰的孟善不能安心入睡,她在夜半时分起床,悄悄潜入院子,只穿一身单衣即使是在苍溪的晚上还是显得单薄。
已经这么些个年头了,从她进入淮南阁里开始一段新的记忆时,阁主便一直在找这株草,阁主的病很严重么?
世上有那么多治病的良药,为什么却没有根治他的病的方子。晚风四起,吹的湖水更加发凉,她不由抱起肩膀。
“忘记多穿衣服,也不会忘记你那宝贝似的宝剑。”一声突兀的声音不合适宜地响起,孟善眼神一动,尚未出鞘的剑柄已经抵到来人的脖子上。
“是我,姑奶奶。”那人变了音色,透着月光,孟善才看清此时一脸雪白的人正是白日里的林恒。
她哼了一声抽回了剑,林恒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吓得出了一身虚汗,“难道你每次见到人就不由分说的这样对待人么?”
孟善抱着剑不说话,一个飞身跑到屋顶上抱拳坐着。底下的林恒急着说道,“姑奶奶,夜色这样凉,你三更半夜地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是会着凉的。还不下来?”
难道淮南阁的人都是习惯这样在屋顶上睡得么?他不由好奇地想着。
“林公子!”孟善轻轻开口,倒是让林恒猛的一震,这可不像是白天的她能叫的出来的称谓。
她继续说着,“我家阁主的病,难道只有碧蕾可以治么?”
林恒苦涩地笑了一声,看着屋顶上少女落寞的身影,想着那病殃殃的萧殊极其幸运,手下的人如此衷心时刻关怀着他的病情。
“我想,只有这个办法了。”林恒低着声音,叹气着说道。
“你可以把碧蕾给他么?”孟善不知何时眼睛看着他,她的侧脸那么美丽,她的身影那么娇小,偏偏那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如水一样澄净。
不待林恒说话,孟善便再次开口,“只要林公子答应,孟善什么条件都愿意为你实现。”
林恒笑着仰望着天空说道,“孟护法,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好希望碧蕾就在我手里啊!”
“这样吧!”
他借旁边的假山之力也跳上屋顶,坐到少女旁边。从自己的头上拔下固定头发的木簪,插到孟善头上。
孟善来不及反应,发簪已到发髻里,她伸手想要取下,林恒捉住她的手轻声说着,“这木兰簪是泡过天山雪莲的,可以抵抗一些邪气,我对姑娘所说之话,并无半点虚假,你便听我的戴上罢,这对你家阁主也有好处。”
孟善本想打掉他的手挣扎着,听到他后面的话,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摸索着头上那枝刻有木兰花的簪子,不由笑道,“难道林公子见到女子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送人簪子么?”
林恒笑着说道,“这簪子,天下也就只有一支。”不待孟善说话,他便径直躺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翘着腿,“苍溪的夜色这么美我竟然没有发觉,怪不得你们淮南阁的人都往屋顶上跑呢!”
林恒看着她浅笑的样子,不由说道,“江湖人都道淮南阁孟大护法倾国倾城,却不苟言笑,是个十足的冰美人,今日看来,倒是那些人不走运了。”
孟善看着他,却并不考虑他的话语,而是想着莫不是他见到阁主了?夜色这样凉,他的身体怎么吃的消,白了一眼躺在一旁的人,轻声说道,“夜色若是如此好,林公子便留在这里一人欣赏得了。孟善先回房了。”
说完踏着瓦片,从一间屋子跳向另一间屋子,白衣飞舞恍若神仙。孟善直起身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孟善,孟善,孟家之女,善良的善。
林家的下人在天色刚蒙蒙亮时就忙活了起来,孟善靠着窗子看着蛋青色的黎明冷艳地铺展开来,待早上的太阳斜斜地打向对面的房间,将光耀照在那边的窗子上时,孟善提脚出去准备为萧殊打洗脸水。
忽地,她眸子一闪,眉头皱着,只见窗户外面的走廊处,赫然出现了穿着粉色结褶衣裙的林绮遇,此时她正摇摇晃晃地端着铜盆叫着萧殊的门。
“萧公子,萧公子。”她甜甜地叫着,那房间的门吱呀一开,林绮遇娇笑一声闪身进去,门又吱呀地一声合住了。
里面的情况一概也看不到,孟善掩住了窗,暗自苦笑一声,她走到镜子前放下自己如墨般的长发,拿着木梳细细地打理头发,二九年华,女子最美丽的年龄快要过去了。孟善,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林家府外,挑着菜的老农走来走去,卖饰品的大姐热情地招呼着过客,一些带着配剑的侠客眼神一瞟,拿些个看似是平民百姓的过路人皆放下自己手中或挑或拿的东西,齐齐冲进林家大院。
门口的一十二个守卫见到来人不善,纷纷拿剑抵挡,奈何武功不敌皆被打伤在地呻吟,林府本来热闹的门前,百姓纷纷躲避,霎时人群大喊着做鸟兽状散开。
只见那些人来势汹汹,人数又众多,那带领众人的男人面戴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做了个停的手势,声音低沉而又沙哑,“留一个去通风报信。”
那身穿林家墨绿色家服的守卫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翻了个四脚朝天的身子赶紧爬起来挥舞着手踏进门院,“庄主,庄主,有人来犯!”
“呼”地一声,回玄镖猛的穿破那人身体,只见他紧紧地握住胸口,双手也挡不住的血液向外喷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抽搐。
回玄镖不停地在空中上下翻飞打落了林府的牌匾,先前戴着面具的那人伸着左手收回武器,将身旁人递过来的拐杖支在地上静静地等着林府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林放涯自是一惊,一甩长衫放下茶杯安慰夫人几句,便赶紧跑到门口查看究竟。
按理说他应该通知萧殊,可是女儿和他现在都在西院,两人感情这几日看起来不错,若是为了一点他对自己都能处理好的小事,那这档子买卖也太不值,招上几十个内府家奴奔向大门。
刚走到院子外,便看见门口的守卫在地上痛苦的叫让着,血流了一地却还一息尚存,直到血液流干,气息全无也不给痛快的一刀。不用看外面的人,林放涯也就知道,会用这种残忍手法的,江湖中也就只有鬼影派了。
“我当是谁大张旗鼓地敲我林府家门,原来是鬼影派左掌门左清秋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林放涯自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家府院躺了十几个死人,也是不惊不慌,仍然笑的出来。
“老朋友见面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见面礼,就想着给林庄主助助兴了。”戴着面具的人声音冷俊,说出的话也带着一股寒义,再加上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林放涯沉下脸色,看着左清秋身后带着的人,都是武林中少见的面孔,那鬼影门派素来神秘,不仅掌门人远离江湖琐事,就连门下弟子也是极其的隐蔽,平日以寻常人的身份生活,可是一旦紧急昭令,这些衷心听命于他的人,就像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似的,人数实在不少,势力当然也不可小瞧。
那鬼影门派最令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其组织性极其强,手段更是残忍。那掌门人从来不露面,可从他那招招狠毒的招式,又可判决那是从东瀛忍者那里学来的武艺。
因此,虽然他甚少露面,江湖人还是有几分忌掸。只是林家从来没有招他惹他,又是因为什么,才让他找上门来。
想到这里,林放涯倒吸一口冷气,左清秋一向对外界冷漠,却对自己体弱的妻子爱护有加。
如今他们林家放出消息,说是碧蕾在这里,江湖上人人对此垂涎已久,青睐碧蕾的人可不止萧殊一人。
只是一般人碍于萧殊的武功和势力尚不敢明抢,可是向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左清秋即使知道里面住着萧殊也不会退却。若是动起真格的话,这林家今日又如何能保住。
想到这里,他背后出了一阵虚汗,浑身僵硬。他虽贵为一庄之主,可也是靠天子庇佑才得以如此悠闲。这些武林人士,最见不惯朝廷种种,真要摊上大事,他们往绿野林子一钻,山高皇帝远,天王老子也抓他们不着。
此番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前来,必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自己一人之力,怎么抵挡的过。
“快去西院找萧阁主和孟护法来。”林放涯招手派人往西苑跑去。左清秋噬笑一声,慢慢地走进院子,耐心地等着背后的大人物出现。后面的手下自是顺从的跟上,一时间,兵刃武器发出的哗哗声尖锐刺耳。
孟善对着镜子细细地描眉,嘴唇轻轻一抿红纸,嫣然一笑。忽地听见外面有着急促的脚步声,她手一挥,门呼啦地打开,只听外面的林家下人敲着萧殊的门急切地求着。
第十七章:鬼影无踪闯林府
“萧阁主,林家出了大事了!小姐也在,你们快去看看吧!”那人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半会儿实在说不清楚,孟善踏出房门,对着门口的萧殊微微点头便轻足一点,飞上屋檐,三步并往一步,皱着眉心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萧殊听那人细细道完一声轻笑,说声知道了便让他退下。
随后他转身过来对着林绮遇,将手上的荷包递给她浅浅说着,“林姑娘的好意我也明白,只是这东西我不能收,至于那块锦帕,还请姑娘不要多想,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那我便会收回。”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碧蕾的事?”林绮遇看着他不解地问着。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林家人因你是养女不愿用碧蕾这样珍贵的药草治疗你的身体,想要用碧蕾逼我就范与你成亲壮大林家的势力。我住在西苑也是因为一方面从这里下手比较清净,另一方面想要让林庄主省省力气监视我的时候容易些。”
“林家夫妻与你合伙欺人我自是不知,只好从林恒那里下手,其实那日林恒回来我便已经将人手安排在他身边,以一小孩探听,想必比起我的孟护法更是容易些。”
“你说的是那个小孩豫章?”林绮遇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只因为那个孩子是她认识的,从前与哥哥林恒出去时碰巧遇见便救了,谁想到竟是他安排的人手。
“自然是。林恒不知那碧蕾之事,我没有丝毫怀疑,他若知道,凭他有个仁医的称号,又怎么会把那救人的东西留到现在?”萧殊踏着步子走在前面顿了一顿,“林姑娘,这些日子有劳照顾了。”
林绮遇手抓着门框,指甲几乎想要把木头划烂却不放手。咬着嘴唇,眼泪呼啦啦地落下来。
再看前院这边,所有人都剑弩拔张,带着面具的人忽地往屋上一看,众人也随之看去。
只见屋檐上忽地是一匹白缎飘来,随后一身劲装地孟善踏着步子飞来,墨发披散在后面,她的眼神很是凌利。
轻轻落地,她走到林放涯身边,那人赶紧凑到她的耳边说着情况。一听说他们极有可能是找碧蕾的,孟善的警决心立马提高。
看向来人,正巧那人也盯着她看,只听面具底下有人说话,“姑娘想必就是淮南阁的孟护法了吧。”他的声音粗哑低沉,而且说话时故意以真气紊乱孟善,实在难以判断他的年龄和内力。
虽然那人说话是极为冷漠,可是孟善倒是不感觉来人的敌意,只是碧蕾万万不能让。
“既然孟护法到场,想必萧阁主也在吧!”那人上前来,指挥着众人原地不动,将兵器随手扔给身旁的人,摊开双手慢慢上前。
“看来左掌门对我很是了解,萧某不甚荣幸。”远处传来萧殊的声音,大家都往一边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素衣笑意满满地过来。
“萧阁主,我们一别可就几年过去了。”左清秋说完眼神一闪便将回玄镖扔出去,萧殊微侧了一下身子躲开,头一歪,用手接住,左清秋拍着手,“这天下能接住我左某的回玄镖也没有几个,怎么样,萧老弟,近来如何?”
左清秋?孟善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自己到淮南阁的时间也不短,那左清秋确实听过,不是一个能忽视的人,只是她在这淮南阁几年,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阁主和他有来往。
难道他们早就认识,并且交情不浅?
“多谢左掌门关心,萧殊身体很好,”萧殊迈着大步走过来,手上也不闲着,将回玄镖扔回左清秋手中,她站到孟善身边,向她点点头才继续说着,“我估摸着时间,左兄也应该来了。”
“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左清秋收回武器,定眼看着他。
“如何能忘,只是林府并没有碧蕾,今日又要让你失望了!”萧殊叹着气,“同样为一件东西而来,萧殊为一人救自己,左兄是为救所爱之人,惭愧!”
孟善听到这里,将剑抵到林放涯脖子上,眼睛蓦地一瞪,他擦着汗什么话也不敢说,心里还在纳闷,自己并没有露出马脚,为何萧殊会知道呢?
他也担心事情会有破败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他还未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听到这里,左清秋苦笑一声,身子也是一震,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瞬间矮下去。
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左家的人让出一条道,中间慢慢走来身穿鹅黄衣服的女子,明眸利齿,看着左清秋柔声劝道,“这是上天注定的,清秋。你不要为我这么东奔西走了。”
左清秋听到声音赶紧向后看去,伸出手将女子扶住,他与她说话时弯下腰,轻声说着,“澜依,不要放弃,还没有到最后,我们不能放弃。”
正说这话时,女子便显得有些累,左清秋招手,一旁的轿子便被抬来,他抱她上轿,轻轻地放下她,为她盖好毛毯,低声与她说着话,好像此刻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而已。
女子正是左清秋的夫人,谢澜依,两人成亲已有十年,夫人却一直病着。这么些年,左清秋一直四处打听碧蕾的下落,每到一处必与萧殊相见,久而久之两个本毫无关系的江湖人自此结下不解之缘,后来便也约定,如若两人谁得知碧蕾的消息,都要互相通知,最后一决胜负赢碧蕾。
“怎么?萧阁主,这林家老贼哄了你不成?”左清秋做势要拔出自己手中的剑,剑刃直直对准孟善手中的林放涯,“即是这样,我先帮你杀了他。”
“萧阁主,林某冤枉啊!林某确实藏着一株碧蕾,只是却不甚被人偷走。萧阁主”
“慢着!”一声叫喊喝住了左清秋的动作,孟善一恍惚,这个声音不是林恒的,又会是谁的?
刚才发生的情况,府里的丫头已经向他说明了情况,这才赶紧过来。
只见林恒跑着过来,一身书生打扮,大喊着,左清秋看着来人,心里暗道,难道这人便是名动天下的神医弟子林恒么?,林恒挡在林放涯面前,左清秋使出去的剑划到他的鼻尖,他的眼睛吓得睁大,剑风划破了他的脸颊和衣服,吹乱他的头发,只剩一点点便可将他劈成两半。
林恒知道打不过他们,惊魂未定地求着在场的众人,“各位大侠,我父亲一时糊涂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并没有做伤天害礼的事,各位,请不要对他出手。”
众人没有搭话,孟善放在林放涯肩上的剑柄也并未放下,林恒转过身来,请求着,“孟姑娘,你的染玉出鞘便要见血,你难道希望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么?”
“无辜的人?”孟善反问着他,看着林放涯狠狠地说着,“碧蕾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求生的人是何等的宝贵,你父亲却让我们在这段时间里饱受蒙骗,难道是无辜?你明知道碧蕾对于我,对于阁主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却还这样说?你说他无辜,那么因为碧蕾争夺而互相伤害的人难道是有罪的么?”
“我,孟姑娘……”林恒看着孟善不断地将剑柄移上去,林放涯的脸变了颜色,双手一直想要拨开却没有力气。
林放涯再是挣扎也没有用,孟家的剑法是《残霞》,这剑法本不伤人,是孟家当年为了自卫而创造出的一套剑法,主要便是以招制招,慢慢消耗敌人的真气。
染玉见血已经认了主人,就算不拔剑,威力也是惊人。
林恒焦急着出手,掌风一出,孟善闪了一下放开林放涯,林家的人看到这样多的武林高手都不敢动手,将他们围在一个圈里,准备蓄势待发。
“林恒,你没有和你爹串通在一起吧。”孟善站定身子,凉凉的声音道出,并不看他。
“我没有,孟姑娘,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林恒在地上替林放涯运功疗伤,放下林放涯,他站起来。
“各位今日来了,无非是为了碧蕾,可是碧蕾真的不在林家,家父骗了你们误了你们时间,实在是抱歉,父债子还,你们要杀要剐,我无怨无悔。”他看向地上躺着的喘着粗气的父亲,向四周的人说着。
孟善别过脸去不看他,萧殊看着孟善,知道她不忍心伤了一个刚结交的好朋友,用眼神示意左清秋这事全凭他来做主。
只见左清秋大叫一声,提剑就要看下去,轿子里传来的咳嗽声让他止住了脚步,他举着剑的手停在头顶,心头一颤,“你是那南海神医青宁老人的弟子,青宁老人行踪不定,你得到他的真传,医术自是不一般,那么我家夫人,你可否一看?”
林恒闭着的眼睛睁开,笑着说道,“自是可以。”他向前两步,拱手说着,“林恒才疏学浅,若左掌门有需要,我必当竭尽全力。”
孟善从内心呼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找到碧蕾,可是林恒她真的不想伤害,看着他不由从内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