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成吉思汗童年杀兄

    中原地区的文明之风，未逾越长城之前，蒙古的孩子接受的，是最为质朴的教育，受教育的方式则是长辈的言传身教。在杀戮掠夺成风的大环境中，是非观念不成熟的孩子耳濡目染时久，性格中难免会沉淀一些粗鲁暴戾的因子。

    诃额伦的六个儿子中，四个是亲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不是亲生。

    围绕着对母爱的争夺，六人自然而然结成了两股势力。时日迁移，他们之间的矛盾愈加激化，终于酿成了一起人伦惨剧。蒙古帝国的史官用波澜不惊的笔触记下了其中的细节。

    一天，帖木真、合撒尔、别克帖儿、别勒古台四人在一起钓鱼时，钓到了一条漂亮的金色小鱼。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条有血腥气的小鱼。为了争夺这条小鱼，帖木真站到了合撒尔这一边，别克帖儿站到了别勒古台这一边。别克帖儿与别勒古台力气大，小鱼最终落到了他们手中。

    帖木真与合撒尔回家向母亲说道:“一条金色小鱼上钩了，但是被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抢走了。”

    诃额伦向来对子女无偏袒之心，现在又是家中的主心骨，虑事周全，不想让儿子们因为一条小鱼生出龃龉。所以她没有袒护亲生子，说道:

    “不要这样。你们兄弟之间怎么能这般不和？除了影子，我们没有别的朋友；除了马尾巴，我们没有别的鞭子。如果你们兄弟相争，如何向泰亦赤兀惕人复仇呢？难道你们想像先祖母阿兰·豁阿的五个儿子那样不和睦吗？千万不要记恨自己的兄弟。”

    不久之前的一天，帖木真与合撒尔射到了一只云雀，同样被别克帖儿抢走了。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兄弟二人认为别克帖儿依仗母亲的宠爱欺人，因此对母亲的谆谆教诲很是不以为然。悻悻难平地走到屋外，暗中商议:“上次他夺走了我们的云雀，这一次又夺走了我们的小鱼，我们怎么能和这样的人长久地生活在一起呢？”越想越生气，兄弟二人心中的暴戾之气越来越烈。

    就像美国那些描写西部牛仔的小说所说的那样，商议一番过后，二人决定施展报复手段。悲剧就此拉开序幕。

    当时，别克帖儿正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看守着家里仅有的9匹马。帖木真从后包抄，蹑手蹑脚地穿过草丛，一寸寸靠近别克帖儿；合撒尔绕到别克帖儿的正前方，在草丛中匍匐前进。兄弟二人冷酷而沉静，就像经验丰富的猎人，但是这次狩猎实在过于残酷，因为猎物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

    心思全用在看马这件事上的别克帖儿，浑然不觉死神的脚步正越来越近。直到身前身后忽然多出两把弓箭，他才意识到危险，不过已经晚了。

    他试图用言语消弭这场劫难，镇定地说:“我们为什么要手足相残呢？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泰亦赤兀惕人。在这除了影子再无朋友，除了马尾巴再无鞭子的时刻，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当成眼中毛、口中梗呢？”

    无奈帖木真兄弟复仇之意已坚，非言语所能打动。别克帖儿见无法说服他们，于是说了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请不要毁坏我家的炉灶，不要杀害我的弟弟别勒古台。”说完便盘腿坐下，坦然受死。帖木真射其后心，合撒尔射其胸口，别克帖儿应弦倒地。

    他们一进门，诃额伦发现二人脸色阴沉，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惊怒交加的她歇斯底里地骂道:“魔鬼啊！你出生时手中握血块（帖木真手握血块出世），你出生时像凶猛的野狗（合撒尔出生时自己咬断了脐带）。你们是奔腾下山的猛兽，你们是怒不可遏的狮子，你们是生吞活物的蟒蛇，你们是厮打自己影子的海东青，你们是歹毒贪婪的狗鱼（一种非常凶残的鱼），你们是吞噬羔驼后腿的雄驼，你们是乘风雪而出的恶狼，你们是赶不走幼仔就吃掉它们的鸳鸯，你们是为了保护巢穴而不择手段的豺狼，你们是捕猎必得的猛虎，你们是疯狂奔跑的凶兽。在这影外无友、马尾外无鞭的危急关头，你们居然忘记泰亦赤兀惕人对我们的羞辱，对自己的兄弟下手，这样怎么能报大仇！”

    诃额伦训斥儿子时，引用了流传已久的古训，来表达自己的愤恨，但是这于事无补。帖木真已经杀死了敢和自己作对的兄弟，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血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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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成吉思汗身陷牢狱

    泰亦赤兀惕人的威胁一再被诃额伦提及，这并非杞人忧天。儿女一天天长大，潜藏于暗处的危险便一天天临近，事态的发展证明她确实很有远见。

    几年前，泰亦赤兀惕部的首领塔儿忽台·乞邻秃黑煽风点火，鼓动族人脱离乞颜部的控制，一度将诃额伦一家推入绝境。时间像斡难河之水日夜奔流，冲白了他的鬓发，他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担心诃额伦一家尚在人世。如果真是那样，总有一天他们会卷土重来。也速该的英勇他是见过的，假如他的儿子还活着，想来现在已经长大成人，那么自己将要对付的，将是好几个“也速该”。

    每当想起此事，他就后悔不迭，悔恨当年没有斩草除根，致使后患无穷。他曾经对护卫们说过:“小鸟的羽毛逐渐丰满，小羊羔已经长大了。”

    打听到诃额伦一家的住处后，塔儿忽台·乞邻秃黑亲自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地奔向小羊羔们艰苦度日的牧场，想趁小鸟的羽翼还没有彻底长全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虽说常日里已有准备，但是骤逢强敌，诃额伦一家还是有些恐慌，急忙跑到附近的密林里筑寨。别勒古台砍了一些树木，竖起栅寨，严阵以待。合撒尔娴于箭术，守在寨门处不停放箭。合赤温、帖木格和帖木仑年微力弱，一起躲到了一个山洞里。

    泰亦赤兀惕人久攻无果，见敌人决意死守，大声喊道:“我们要捉拿的是帖木真，与他人无关。”他们这样说，是为了让阵营稳固的敌方从内部产生裂痕，然后趁机将其一举歼灭。诃额伦听敌人这样说，赶快牵出一匹马，让帖木真逃命。帖木真挥鞭疾驰，奔入帖儿古捏·温都儿山的大森林里。

    泰亦赤兀惕人不敢贸然闯入密林，紧紧把守住山上的通道，等待帖木真饥渴难耐时自投罗网。帖木真在森林里藏了三天三夜，敌人就在外面等了三天三夜。

    等到第四天，帖木真又饥又渴，决定冒险下山，牵着马在密林中走了一段，上马时发现马匹的攀胸依然扣着，肚带依然束着，马鞍却脱落了。他以为这是长生天的神谕，要阻止他的鲁莽，又在森林深处过了三天三夜。当他再次打算冒险时，走到森林出口，发现正当道躺着一块白色巨石。《蒙古秘史》说那块石头有帐篷般大小。这可能依然是长生天的神谕吧。帖木真不得不继续在林中过了三天三夜。

    就这样，帖木真在森林里一直住了整整九天九夜。到第十天时，他横下心来决定奋力一搏，牵着马来到那块白色巨石前，抽出平日里削制木箭的短刀，砍出一条小路，刚刚绕到巨石背后，就被伏兵按倒在地。

    或许是因为对也速该的英灵尚有一丝敬畏之心，塔儿忽台·乞邻秃黑没有将俘虏处死。事后他承认的确有过杀死帖木真的念头，然而一种来历不明的神秘力量却阻止了他。为了防止帖木真逃脱，他给帖木真戴上枷锁，命各家（《蒙古秘史》中，原文为“阿寅勒”，意为“每营”）轮流把守，不给他留下片刻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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