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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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三、成吉思汗的童年

    如果历史学家佩雷奥特的研究没有纰漏,那么我们可以确信,也速该与诃额伦的长子帖木真,生于公元1167年。按照中国的纪年方法,这一年属十二生肖中的猪。帖木真最早的家安置在斡难河南岸的迭里温·孛勒答黑(“迭里温”意为脾脏,“孛勒答黑”意为山峰,两词合于一起的意思是“脾脏形状的山峰”)。

    诃额伦产子前夕,也速该俘虏了塔塔尔部一名叫做帖木真·兀格的勇士。为了纪念此事,刚刚出世的那个孩子,便得到了这一来历奇特的乳名(“帖木真”的意思是铁匠)。帖木真后来能够成为世界征服者,与他的名字是否在冥冥之中有某种关系呢?是不是借助这个名字当中蕴含着的神秘力量,他才锻造出了一个地域辽阔的蒙古帝国呢?

    帖木真以下有弟妹四人,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合撒尔、合赤温、帖木格(意为“家里的王子”)、帖木伦。帖木格是幼弟,帖木伦在五人之中年龄最小,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佩雷奥特说也速该还有一个叫做速赤吉勒的妻子,生有二子:一个名叫别克帖儿,一个名叫别勒古台。

    蒙古帝国的史官,没有描摹成吉思汗与寻常蒙古人相似的体貌,只是点出了他的异常之处——目中有火,面上有光。假如说神灵曾使他的祖先阿兰·豁阿受孕,那么我们似乎可以相信,他脸上的光就是神灵的光辉。

    年及弱冠时,成吉思汗已经显出了英武之相:身形魁伟、四肢健壮、前额宽阔、长须及胸、“猫眼”。

    这双眼睛使许多苛刻的、研究人种学的学者困惑不已。他们认为突厥化了的喀什噶尔人的眼睛,和猫眼一样都是灰绿色的。而喀什噶尔人属于雅利安人种,所以认定成吉思汗有雅利安人的血统。实际上,猫的眼睛是黄褐色的,而且蒙古帝国的史官对成吉思汗的家谱做了详细的记载。后人实在不应该怀疑他的直系亲属,有阿尔泰人种的血统。

    公元1176年,帖木真9岁时,也速该打算带着长子,到诃额伦的娘家为他订一门亲事。蒙古男子订婚很早,这不足为怪。诃额伦的娘家在贝尔湖一带。经过扯客彻儿山与赤忽儿古山(这两座山大致位于呼伦湖和贝尔湖之间)之间的山谷时,父子二人遇到了翁吉剌提部另外一个分支的首领德·薛禅。

    看到也速该父子,德薛禅问道:“远来的客人,你们要去哪里?”也速该说:“我打算到翁吉剌惕部为长子求亲。”德薛禅说:“好友也速该啊!你的儿子目中有火,面上有光。昨夜我有一梦,非常奇异。梦中只见一只白色的海东青,爪子叼着日月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手上,这是天赐吉兆啊!如今见到你的儿子,岂非美梦应验!好友也速该啊!这是你们乞颜部的守护神托给我的梦!”

    “德”为汉语中“大”字的译音,“薛禅”意为“智者”;“德·薛禅”之意,即为大智者。后来发生的一切,表明德·薛禅的确是智者。

    翁吉剌惕部以多出美女而闻名,然而,浩瀚的草原上决定一个部落地位的是武力,姹紫嫣红在刀光剑影的角逐中没有太多的实际效用,所以它只是一个二等部落。而乞颜部虽然不是势力最强盛的部落,但是它曾在显赫一时的蒙古第一汗国中据有一席之地,有王室后裔的尊荣在身。因此,得知王室子孙要到翁吉拉惕择妻时,德·薛禅自然喜出望外。他说:“我的部落向来多出美女,但是我们安分守己,从不因此与其他部落起纷争。

    等贵部的新汗王登上王位,我们就让最美丽的女子乘坐黑驼巨车前往,让她列于后妃之位。”这番话表明,翁吉拉惕部和乞颜部,似乎在异族通婚这个问题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做出上述保证之后,德·薛禅话锋一转:“好友也速该,寒舍就在附近,请屈尊小坐片刻。我有小女一名,看看是否能称你心意。”

    也速该随主人一起入帐,坐在客位,德·薛禅陪坐在侧,女主人和儿女坐在他身后。其中有一个叫做孛儿帖(意为灰青色)的10岁小女孩,虽然年纪幼小,但是出落得楚楚动人,尚嫌稚嫩的眉目中赫然可见美人风致,而且心性聪慧,很快就猜到了客人的意图。也速该对她颇为中意。

    蒙古帝国史官描述帖木真外貌的语言,同样适用于孛儿帖,他们一样都是“目中有火,面上有光”。

    当夜,也速该父子在德·薛禅家中休憩。第二天一早,也速该按照蒙古人的礼仪为子求婚。

    得难而贵之,得易而贱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德·薛禅明智审慎,知道在彼此心照不宣的前提下,故意刁难与轻率应允同样不合适。帖木真年纪虽小,却是王室后裔,而且已然到了订婚之龄;孛儿帖是女子,不可白头生门,但是年纪太小,现在出嫁未免过早。深思熟虑之后,他提出了一个折中之策——先将帖木真留下,待孛儿帖成人之后,送他们一起返回乞颜部。

    留在未来岳父的家中,意味着帖木真将身兼双重身份,既是养子也是女婿。也速该同意了亲家的建议,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可以把我的儿子留下,但是他害怕大狗,不要让大狗吓着他。”

    日后将令整个草原震颤的成吉思汗居然害怕大狗。粗看起来,也速该的要求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必须在这里为帖木真做一番辩解。蒙古的大狗体态彪悍,黑毛倒竖如戟,令人胆战心惊。帖木真当时年仅9岁,害怕大狗亦属寻常。多年以前,库伦市曾经发生过大狗攻击行人的事件,一天夜里,一名哨兵丧生于大狗的血盆大口之下,骨血被吞噬殆尽。

    回家路上,途径扯客扯尔山附近的失剌草原时,口渴难忍的也速该看到塔塔尔人正在设宴畅饮,于是想向主人求一杯酒解渴。

    乞颜部与塔塔尔人有世仇,以前作战时,自己曾俘虏了塔塔尔部的两个勇士。对这一点,也速该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他心无城府,往日的仇恨被干渴之火烧成了灰烬,不及细想便提出了冒失的请求。塔塔尔人一眼就认出了仇敌。他们装作不计前嫌,在马奶酒中下了慢性毒药。饮至半酣的也速该离开塔塔尔部之后,走到中途便发现中了奸计,三天之后回到家中时,已是气息奄奄。

    灵台尚有一丝清明之际,也速该问道:“谁在我身边?”晃豁坛部察剌合老人的儿子蒙力克应声。也速该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蒙力克啊!我的孩子们年纪尚小,以后你多照顾他们。我领着儿子到翁吉剌惕部求亲,回来的路上被塔塔尔人暗算,如今命不久矣。我死之后,我的子侄兄弟、妻室姐妹将要过多么悲惨的生活啊!蒙力克,你赶快去把我的儿子帖木真接回来。”话音刚落即气绝身亡。

    一代豪杰就此撒手人寰,而且是死于最为卑劣阴暗的奸计。命悬一线之际,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年幼的子女、挚爱的亲人。记载这段悲怆的历史时,蒙古帝国的史官所流露出来的愤懑,犹如巨石击湖,在读者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难平。

    阴谋、算计、背叛、掳掠、屠杀……因为父亲的惨死,9岁的帖木真过早地闻到了草原上血腥残酷的气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弱者就像无还手之力的白鹿一样要在强者的滴血弓刀下哀嚎悲鸣。

    以父亲之死为开端,帖木真踏上了血火迸溅的人生道路。一步步成为世界征服者之前,他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历经折磨劫难,锻打出钢铁般的身躯和磐石般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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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势单力微的孤儿寡母

    蒙力克少年老成,有经验丰富的猎人特有的谨慎,生怕也速该亡故之事传出后,会影响到帖木真的婚事,甚至会使小主人沦为人质,赶到德·薛禅家中后对他说:“也速该大哥很想念帖木真,每天都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回来,所以派我来接他回去住几天。”将心比心,德·薛禅明白人伦之情难以割裂,说道:“既然亲家想念儿子,就让他回去住几天吧,不过要赶快回来。”

    迟则生变,蒙力克带着帖木真一路疾驰,从贝尔湖回到了斡难河。他们到家时,偌大的一个家族正在诃额伦的调度下,井井有条地准备也速该的后事。

    强者为尊,在草原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部落头目,在弱小者的心中与神明无异。凭借自己的威望与掌控的武力,也速该生前将许多各自为战的部落,聚集到了乞颜部麾下。毫无疑问,这种将一个大团体的稳定系于一人之身的做法是危险的。就在即将见到成效时,他遭到了塔塔尔人的暗算,乞颜部联盟马上陷入了冰消瓦解的危险境地。

    泰亦赤兀惕氏的几个头目是也速该的堂兄弟。俺巴孩执政时,泰亦赤兀惕部的势力远远超过乞颜部,俺巴孩去世之后,他们的势力江河日下,只能向也速该臣服,希望借助他的实力在战争中无往不胜,狩猎时满载而归。也速该在世之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现今要向那个9岁童子俯首称臣,他们感到面上无光,压抑已久的野心随即暴露无遗,以为当下正是让泰亦赤兀惕部之光重新笼罩草原的大好时机。

    除了在道德上做一些没有实际效用的反抗,势单力微的孤儿寡母对他们的不轨举动又能如何?下面将要讲到的这件事,就是泰亦赤兀惕部与也速该的家人之间所发生的一次冲突。双方的武器分别是野心和道德。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冲突事件发生时,离也速该亡故之日已有一年,正值春季祭祖之际。

    长眠地下的俺巴孩将永不见天日,他留下的两名妃子却仍然可以享受和煦的春光。她们一个叫斡尔伯,一个叫莎合台。按照家族规定,祭祀俺巴孩这么隆重的仪式,她们应该邀请也速该的未亡人诃额伦共同参与,但是她们有意将其忽略。

    萨满教的信奉者认为万物都有灵性,各个部落以祖先的神灵为唯一崇拜对象。被排斥在祭祀仪式之外,就意味着不能得到祖先之灵的恩泽。对诃额伦一家来说,这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帖木真作为乞颜部继承人的资格会因此失去,孤儿寡母以后将会成为无根飘萍。

    祭祀完俺巴孩之后,俺巴孩的两位遗孀,与大家在坟头上分享祭品。

    诃额伦赶到时,祭品已经快被分完了。

    10岁的帖木真是乞颜部的首领,但是他的勇力和政治头脑尚不成熟,所以代子施令便成了诃额伦无可推卸的责任。她性格强硬,有胆有识,也情愿接受这一重任。

    她首先质问斡尔伯与莎合台,为何不通知乞颜部参与祭祖之事,然后疾言厉色地指责道:“你们以为也速该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们以为我的儿子就不会长大成人吗!你们就不怕我儿子发怒的那一天吗!为何你们都可以分领祭品,而我不能?不领祭品也罢,难道你们出发的时候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原以为这一番话能对斡尔伯和莎合台有所震慑,但是诃额伦想错了。

    能郑重其事地祭祀俺巴孩,说明斡尔伯与莎合台是信奉万物有灵的萨满教徒。但是对也速该的在天之灵所表现出来的蔑视,似乎又说明她们的信仰并不坚定,反驳诃额伦的语言中充满了女性所特有的尖刻:“你有我们非请你不可的道理吗?你有来了就得分祭品的道理吗?你可以在自家祭祀祖灵,自己吃祭品,我们绝不会登门讨要。”

    说这话时,两人正在与其他人分割一块烤好的羊肉。即使是关乎尊严的口舌之辩,也没有能让她们的动作停止片刻。从与祭品有关的尖刻反驳和丝毫没有停顿的分肉举止来看,在当时的草原上,果腹之物比较匮乏,首领的家中也是如此。

    双方翻脸之后,斡尔伯与莎合台暗中商议离开这里,永远摆脱也速该的阴影。她们说:“立刻拔营启程,远走高飞,将那一家可恶的人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翌日清晨,仅仅时隔一夜,泰亦赤兀惕部的两个头目,塔儿忽台·乞邻秃黑和脱朵延·吉儿帖,便将也速该生前的恩义抛之脑后,像丢弃了一根啃尽肥肉的骨头,率领部众向斡难河下游而去。蒙力克的老父亲察剌合,侍奉也速该多年,见状气恨难消,顺路追去,希望也速该的在天之灵能让他们良心发现。

    无奈人心凉薄,任他唇焦舌敝也无法劝动他们分毫。脱朵延·吉儿帖说:“水流已经干涸,明石已经碎裂。你凭什么劝说我们留下!”察剌台老人对故主的一腔忠诚,反而遭到见异思迁之人的斥责,无计可施的他只好转身折返。

    转身的瞬间,阴狠歹毒的脱朵延·吉儿帖,在他背后刺了一枪。察剌台老人负伤奔回,躺在毡毯上痛苦地呻吟着,对前来探望的帖木真说:

    “你父亲在世时收留的百姓都被他们带走了,我去劝说他们留下,结果被害成了这样。”帖木真大哭而出。

    探望命如游丝的察剌台老人,是帖木真当上部落首领之后,第一次行使首领的职权,也是他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迈出的第一步。不幸的是,人们为了利益而表现出来的阴毒,在他的性格中打下了终其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冷酷印迹。幸运的是,察剌台老人以最为宝贵的生命让他知道了一个道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性中有忠义和温情,尤其是身陷危难之中时,它尤为可贵。

    乞颜部的旗帜,是一面由牛马尾毛编制成的九尾大纛,草原上的人们称其为“秃黑”。它的作用相当于中原皇帝的玉玺,是至尊权威的象征。

    得知泰亦赤兀惕部率众离去,诃额伦没有惊慌失措,于不动声色间迸发出了令人吃惊的力量,带着大纛飞身上马,赶到远去队伍的最前面,竖起大纛,让也速该的英魂飘扬在上空。这一刻,英气勃勃的她似乎被也速该的亡灵附体,无形之中表现出来的力量让大多数叛逃之人心惊胆战,甚至忘记了迈步。

    我们不妨对当时的场景做出这样的设想:趾高气扬的塔儿忽台·乞邻秃黑和脱朵延·吉儿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想到以后就要成为真正的一方之主,顾盼之间眉飞色舞。身后是毂击肩摩的长队,嘈杂声此起彼伏。忽然,表情镇定但义气凛然的诃额伦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声呼喊着他们当年在也速该面前立下的效忠誓言,谴责众人的背信弃义。本来就有些凌乱的队伍立刻乱成一团,许多人面露犹豫,甚至有折返之意,塔儿忽台·乞邻秃黑和脱朵延·吉儿帖更是恼怒难当。

    在良心与利益的对决中,利益通常是最终胜出者。短暂的骚动之后,所有的人都向利益卑躬屈膝,留给诃额伦的,只有他们的背影和马尾巴。

    诃额伦由原来的首领遗孀降为三餐不继的难民,还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5个亲生子女,以及丈夫与别妻所生的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

    这7个子女年纪幼小,暂时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必须依靠母爱的佑护才能存活。蒙古帝国的史官给了诃额伦两个称号:一个是“诃额伦母”;一个是“诃额仑·篾儿干(‘篾儿干’的意思是有胆有识)”。从中可以体会到成吉思汗对母亲的缅怀,以及蒙古帝国的臣民对大汗之母的崇敬。

    为了养育7个不能自立的儿女,诃额伦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毅力,这也是她能得到后世崇敬的原因。她没有丈夫那种强健的体魄,力量不足以弯弓射雕,手搏狮虎,只能在斡难河畔的森林和草地上,采集野果野菜为生。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苦涩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快乐的回忆,即使有温馨的余韵,也会因母亲的艰辛而不堪回首。与别的孩子相比,他们更早知道世事之艰,更早知道反哺之义。为了帮助母亲减轻负担,年幼的孩子们用针做成鱼钩,到斡难河畔钓鱼,有时候会有大鱼上钩,但更多的时候只能钓到一些小鱼。

    岁月不居,春秋代序。那些抛弃了诃额伦母子的族人,以为无依无靠的他们现在定然已经死去多时,连骨骸都变成了飘荡在山间的磷火。有这种想法不足为怪,有恶劣的气候作祟,外加冷酷人心的打击,孤儿寡母能活下去简直是奇迹。但是天眷自强者,这一回命运之神站到了诃额伦这一边,在冥冥之中安排下震惊世界的事情等着她的子女去完成。

    天性贪玩好动的孩子们,平时的娱乐活动是打猎和打斗。在他们住地的不远处,盘踞着札只剌惕部,当中有个叫札木合的少年与帖木真情谊交好。

    根据蒙古帝国史官的记载,成吉思汗11岁时与札木合结为安答,札木合送给帖木真的定谊之礼是一块麅子髀石,帖木真回赠于他的是一块铜灌髀石,两人时常在斡难河畔击髀石为乐。春风和煦的时节,两人就以自制的弓箭习练射术为乐,札木合用小牛角尖制作了一种叫做鸣镝的响箭,帖木真也用柏木制作了一种利箭,互相换箭则成了加强友谊的一种方法。

    诃额伦的家庭似乎注定与平淡无缘,不久之后,她的家里就发生了一件手足相残的人伦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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