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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第二百七十章:惊鸿一面旧人震

    众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的样子,再看她的架势做派心里一惊,莫不是这位姑娘真人不露相,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众人正是疑惑着,岂料有人来传旨,官员家眷需得出场祭拜,众人这些小九九这才平下去,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跟着走。

    孟善跟在后面看着这皇宫的局面暗自将手握紧,头尽量地低下,远处的鸣钟声越来越靠近,百官齐威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大理石的纹路出现在脚底下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天坛的正后方。

    只见那多达几百阶梯的高台上,是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孟善远远地一看,是那新皇,她的心突然一紧,宋明博身边站着的同样穿着白色衣服的不正是威震天下的淮南阁阁主?

    她混在人群中定定地有些忘了神,看着他双手举着香正气凛然地上着香,嘴巴紧紧闭着看起来很是惆怅,三年不见,他的容颜未改变分毫,光是看底下这些女子看到他时惊为天人的样子便可知道。

    只见那宋明博一脸的王者风范,他的脸上比起先皇多了一分将士的庄重,只听他的声音威严而又震慑人心,“今日朕在圣祖天坛处祭奠先皇,先皇呕心沥血为国为民三十载,猝然离世百姓自是哀伤痛切,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明博无才,在这时刻遵着父皇的遗旨继任为帝,从今以后,自当效仿先皇以百姓为首,以天下为己任!”

    宋明博说完这番话后,旁边的小德子将手中的托盘揭开,赫然是传国玉玺,宋明博小心翼翼接下,高高举起向众臣示意:“从今往后这国土是朕之国土,敢违抗君之令者,祸害苍生者,我自当不轻饶。”

    底下的官员摆动着袖子高呼万岁,双腿却是战战兢兢,用手抹着虚汗,自说这下子是遭了殃,素来四皇子是这几个皇子中最是公正无私的,他又做过将军,征战数年自然讲究军令如山,从他下令重用武将便可看出这一点。

    “祭祀大典开始!”那小德子尖细的嗓子一出来,众人便纷纷上前走了几步,孟善抬眼一瞧,只见那戎葵一直在向自己这边的方向看来眼里似是含着笑意,待小德子说完话后以他为首的武官和以宰相为首的文官朝着女眷的地方走来,孟善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就在这时,戎葵向自己伸出了手,温柔地叫着:“夫人!”

    旁边的女子都睁大了眼睛,尤以刚才那语气温柔的女子和那略显刁蛮的女子惊讶,这常武在三年前便是出了名的少年英才,跟着四皇子屡战屡胜,被封为镇国将军二品官员,后来急流勇退归隐了三年,这几日刚回来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自然是被封为一品护国大将军,他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有这番成就实在太让人惊讶,可是更令他们惊讶的却是他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娶了妻。

    他们齐齐地将目光看向孟善,孟善却是面不改色,神态自然,还是不露出一丝表情任由戎葵握着手,那些女子自然是又不甘又羡慕地看着她。

    他们也不过是三品官员的女儿,可是这孟善已经是一品武将的夫人了。孟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只好将手递给他跟着他走上阶梯。,只是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得上那天坛前面进香,其他官员及家眷须得守在下面,孟善就在那群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女人面前淡淡地走过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她从人群里面走出来时,已经让那台阶上的人无法镇静了!

    萧疏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双手暗暗捏成拳头,若不是在今日这样众大的场合之下,他又怎么会表现地如此淡然?那身边的宋明博显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频频地看向萧疏。

    只见孟善牵着戎葵的手,一脸漠然跪在皇帝面前与戎葵同是磕头请安:“微臣(臣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明博仔细地想要辨认那低着头的女子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招手让两人起来。

    戎葵向宋明博汇报着什么孟善没有听清楚,在整个过程中,孟善都是看向戎葵和皇上,看都没有看一眼萧疏,这让一旁的宋明博都有些疑惑,这个和孟善长相如此相像的女子会是萧疏想要等的人么?

    戎葵见这种情况,只好将孟善拉过来说道:“启禀皇上,我与幻儿青梅竹马,后来我家遭遇变故便再也没有相见,能够相见已是万幸,我便将她留在身边。”

    宋明博略微点点头,看着眼前闷声不吭的女子身子竟然也是抖了三抖,这女子的眼睛里透露着像是千年寒冰似的寒冷,若说她是孟善,他第一个不信,三年前的孟善即便也是如此冷漠,眼睛中却因为有着一丝对某人的爱意而让人觉得不害怕,可是这个女子却……

    孟善看见眼前的人的反应,知道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心里暗自咬牙,即便是认出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便转身看着沉默不语却一眼盯着她的萧疏:“这位大人是认识臣妇么?怎么如此看着一个有夫之妇?”

    戎葵回神一看忙将孟善护在身后:“萧阁主还望见谅,内人从小的性子就是这样,不宜见到生人!”

    萧疏的身子一震,嘴边喃喃地说着:“生人?”他呵呵轻笑着:“不宜见到生人……”

    戎葵捋了捋孟善的头发,轻轻说着:“幻儿,你且与各路夫人进殿为先皇上柱香吧。”

    孟善乖乖地接过香说着:“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幻儿听从便是。”

    说着便点上香上前几步跨进了大殿中,那些刚才还是对孟善冷眼相待的官家夫人此刻却是看到孟善竟是如此的身份又能得皇上几句金言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与其熟络,孟善自然是不理,专心地跪在圆毯上,双手合十,从大殿一旁端着祭品的宫女款款而来,低着头走过来将祭品重新换下去,正要换上新的却是看见孟善的脸时不由叫出一声,手上落盘里面的东西也是洒落一地。

    怎么可能是她?白徐秋的手忍不住地颤抖,似是不敢相信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原来这人便是那三年前在青州路上毒害孟善不成便逃跑的厨娘白徐秋,原来她竟然是跑到了宫里,当初淮南阁的人放过了她也是因为孟善的话,如今她倒是依了自己的老本行在宫中谋了个生路。

    众人正在虔诚跪拜,自然是被惊了一下,其中那刁蛮的女子又开始说话,腾的站起来甩手给那丫鬟一个巴掌:“你个贱蹄子,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可是先皇的祭祀大典,若是惊扰了先皇他老人家,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众人纷纷不再言语,目光全都落在了那被糕点撒在衣服上的孟善,宰相夫人看着也是说道:“你这丫鬟也是,这可是护国夫人,你冲撞了她该当何罪?”

    那丫鬟赶紧跪下低声求饶,孟善轻轻地用手将那丫鬟的脸支起来目光似是无光淡然却是有着致命的杀气。

    “夫人,奴婢是无意的,还请饶了小人一条命吧!”白徐秋战战兢兢地说着,心里却是万分个疑问,昔日行走江湖的孟善怎么成了护国夫人出现在这皇宫里,她不是一向最爱阁主么?何以会变成这样?

    白徐秋自青州之后便跑到了宫中,刚来的几个月生活很是辛苦,被人折磨痛打,后来因了她会做糕点的手艺,她便被提点到御膳房帮厨,自从三年前,她偶然得知孟善被废去功力发疯后来又神秘消失的事情后再也没有音讯,她心中一直是愧疚的。

    孟善看着身后的夫人们,淡淡地说着:“你抬起头来!”

    白徐秋慢慢地照做,谁料刚将脸摆正,便被孟善一个巴掌拍过去,手劲极是厉害,一巴掌下去,她整个脸都肿了。她茫然无措地捂着右脸看着孟善,身后的夫人们却也是被孟善吓到,不敢言语。

    孟善拍拍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着:“既然你犯错了便该受到惩罚,我这一掌算是轻的,万一你惊扰到先皇羽化成仙岂不是坏了大事?”她提着裙子向着先皇的牌位又是行礼这才对着身后看着她的官家夫人说着:“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实在不必各位夫人费心,我已经收拾过她了,便让她走吧。”

    白徐秋被那宰相夫人挥挥手让下去,一时之间大厅之间人人面面相觑,孟善猛地转身看向他们,那些女子们不由自主纷纷后退,孟善暗自嘲笑,这一个个胆小鬼,竟是如此怕死,也罢。他们哪里尝得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众人又赶紧一起走到后殿进香,外面的礼乐声还在继续,这向天祭祀的典礼向来是不让女子参加的。她也正要走时,刚才那被打的女子却是唯唯诺诺地走到她面前,孟善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说道:“你还有事么?”

    徐白秋结结巴巴地说着:“孟护法,我……”

    第二百七十一章:因果报应终有日

    孟善喝声说着:“你是何人?我乃护国大将军的夫人,你说的什么孟护法,本夫人没有听过。滚!”

    徐白秋看着孟善的脸想看出什么来,可是孟善脸上的表情平淡如水,寻常的孟护法若是在此,必定不会与自己在这里说如此多的话的。

    孟善敬了香后,提脚要走,徐白秋看着她的背影急忙说着:“夫人请留步。”

    孟善蹙着眉听她说着,“夫人,你且听我说完,你不认识白秋也许是件好事,白秋自知做错了事,无颜回淮南阁,没有想到可以再见护法一面,白秋曾经害过护法,还害了……自知罪孽深重,后来得知真相却为时已晚……”

    孟善背对着她却是不知道她所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过如今她也不在乎,冷冷地说着:“我虽不知道你所说的何事,不过你即是害了别人,就该一命抵一命,我向来看不惯你们这些不值钱的假借口,在我这里又是浪费什么口舌?”

    她拂着袖子无所畏惧地走进内殿,留下白徐秋一人坐倒在地,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白徐秋哈哈大笑,眼前的女子是孟护法不假,这世上不会再出来这样一个绝世女子,可是她还是以前的孟护法么?

    从前的孟善即使不是个热心的人,即使也是行事果断杀人利落,可是却从来没有让她有这样害怕的感觉,那一点也不动容的脸色让她陌生,然而眼前的人似乎真的不认识她一般,那一双眼眸里全都是不屑,是看一只臭虫的眼神,是那种倪视万物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当年的孟善会变成如今的护国夫人,还有,她在淮南阁许久也是习得一招半式,刚才孟善碰着自己的脸时却觉察不到半点功力,甚至比起一个弱女子的身体还要孱弱,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徐秋落寞地捡起地上的果盘,慢慢地走出宫殿退下,她看到了萧疏,那个眼睛一直朝着宫殿里面张望的男子,想必他也是看到了吧,白徐秋经过萧疏时默默地低下了头像个小偷一样快速离开。

    看着自己生活的这个拥挤不堪,说错一句话便可置人于死地的地方,白徐秋摸着自己身上的伤,不由得捂住了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找得。

    原来这白徐秋曾经是白杳无的孙女,其实只有白徐秋自己清楚,她并不是杳无的亲孙女,早在十三年前的冬日,她是淮南城城门下快要冻死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白杳无见她可怜,便将她抱回去替她治疗喂她吃药,教了她做饭的本事,然而却是没有教他半点医药的常识。

    老人常说,世上的事情不是非要全都懂得,白徐秋喜欢做美食,那便一心一意来做,至于自己的医术,以后便找个可以照顾徐秋的人,这样即便是自己的一身医术没有传给她,传给别人他也是心里欢喜的。

    只是老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合适对象,便被一伙歹徒夺去了性命,那晚,白徐秋躲在橱柜里,待她出来时却只见到孟白因提着一把发着青光的剑站在月光下,手还探着那老人的鼻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批人,显然就是他们杀死了老人。白徐秋咬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她至爱的人,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已经死了,她本该拼命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她一个人埋葬了老人,却不敢立碑,白徐秋是在这时候才知道老人的真实身份,原来白杳无就是江湖人人都在寻找的食神,传言他心地仁善,一心想要为这动荡的武林做点事情,便花尽心思想要培植救死扶伤的药草碧蕾,他培育了几百棵,做了几百次实验,最终只留下十颗,他云游四方,走到哪里便救到哪里,江湖人都说他用了九棵药草救了九条人命,是江湖的至善者,只是碧蕾哪里是那么容易培植出来的,食神白杳无这几年间也是一直在探索,等到终于见到疗效后,他本想要多培植一些以解救江湖中人,却是没有想到惨遭毒害。

    白徐秋将自己腰间的白色腰带解下,看着那气势恢宏的房梁,她笑着笑着一扬手便将腰带扔了上去。

    踩着凳子一点一点地走上去,将脖子慢慢地伸进去,她探进头好像看见了三年前自己无意间发现的秘密。

    原来三年前白徐秋在逃跑后并没有直接赶往盛京,而是回到淮南那个自己与白杳无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她在老人的房间里翻到一本簿子,从此便在那附近搭了一个凉亭,以卖茶水为生,却不料撞见一伙江湖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那些人正是杀死孟善一家老小的贼人,其中一个贼人却是哈哈大笑,指着不远处已经化为废墟的茅草屋说着话,却让白徐秋越来越心凉。

    原来当日杀死白杳无的人并不是孟白因,而是那群一心想要得到碧蕾的人。

    他们残忍地杀死白杳无这个可怜的老人,翻箱倒柜地查找却是没有什么收获,就连白徐秋后来找到的簿子都是老人藏在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地方才被白徐秋找到。

    孟白因不过是当时发现了异常恰巧进来而已,他为那些人背了黑锅,承受着白徐秋所有的恨。

    白徐秋慢慢回忆着,看着那些人猖狂的笑脸,她在茶水里面下了毒,白杳无交给她做天下美食的方法,她却将下毒的本领学的头头是道。

    只是这次的毒药无色无味,一点儿让人怀疑度都没有,它的法效是随着中毒人的步伐决定的。

    白徐秋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些人在走了七步后轰然倒地难以置信的样子。然而那只是后话了。

    白徐秋整个过程冷静而又利落,没有表现的一丝慌张,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就在白杳无死后不久,她偶然被淮南阁阁主萧疏所更是听说了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的宝剑染玉,染玉一出,号令江湖。

    她在那里做了一个不善言语的小小厨娘,一个月来她日日算计着怎么除掉孟白因,然而凭借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是什么也做不出的。

    白徐秋看着萧疏在江湖中呼来喝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位,嘴角携起了笑容,就在一次外出囤货时,她披着黑色玄衣只身踏进了华山派的门,带着淮南阁特有的令牌,告诉了华山派的掌门人郑无双关于染玉的下落,白徐秋一字一句地说着:“染玉就藏在孟府,江湖人都想要它,你也一样。这是我亲眼所见。”

    看到华山派以及在场的众掌门那错愕贪婪的神情,白徐秋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是的,那日白徐秋在夜光下看到的那发着青光的剑就是染玉。

    所以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出现了。江湖各派因为染玉而血洗孟府,杀光了孟家六十六口人唯独剩下孟善一人。

    而听说碧蕾在孟家的阁主救了十三岁的孟善,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爱与恨。

    白徐秋将脖子伸进去后,脚慢慢地蹬起来,孟善,你找了这么多年的凶手,却不知罪魁祸首是我,这一切的祸源是我,一个不起眼的小厨娘,爷爷用劲一切方法救回来的一条贱命原来不过就是一个小狼种,要不是她,孟家人不会死,江湖各派会相安无事,孟善不会由一个大家闺秀变成江湖杀手。

    本以为这辈子会很快过去的,可是偏偏又遇见了她,孟善,那个往日虽然冷漠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偶尔也会露出一丝笑容的她,如今却是半点生气也看不到了,她的眸子都是冷的,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而她自己却只敢用这种方式赎罪。

    凳子哗啦一声,白徐秋的脖子一紧却始终不挣扎,恍惚中她似乎是看到了那个一直静默微笑号令江湖的男子,他在闹市中将浑身脏兮兮的自己救出来后见自己的手艺好便安排在厨房做事,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地。

    他一生都在追寻那碧蕾,以治好自己的病,却不知那碧蕾早已经消失在了这世上。

    白徐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根据那白杳无的记载,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冬腊月,他在城门口捡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白徐秋,将最后一棵珍贵的碧蕾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碧蕾极难成活,每十年才成活,那些人狠心地杀了白杳无,却没有注意到老人的菜园里种满了发着绿芽的碧蕾,若是好好栽培,几年后便可以长出新的碧蕾。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须再纠结了。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可以再握自己一次手的男子,她这辈子被仇恨所蒙蔽,早已经配不上他了,可是她还是奢望,那个男子可以来。

    不会来了吧,就像是今天她从他的面前走过,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孟善,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再看见他憎恨的目光。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