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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第二百一十六章:路漫漫其修远兮

    萧疏眼见孟善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这才说道,“孟善,你今日不是来散心的么,怎么却将心中怀揣的事情全都要问个遍。”

    孟善眼里有着波澜,看着萧疏比正常人的脸色要白上三分的他说道,“孟善跟在阁主身边多年,知道阁主是一个可以将任何事都承担起来放在自己心里的人,若我不问,阁主自然也不会说。只是阁主却是有不回答的权利,而且我知道阁主也不会告诉我的。”

    两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看着一路的热闹,萧疏听见孟善的话失声笑了出来,这孟善倒是很了解他的脾性。

    孟善很长时间不言语,看着萧疏,握紧他的衣袖,萧疏见状自然感觉到,那孟善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开口,“孟善知道阁主是最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如今孟善心中便藏有一个,若我说出,还望阁主能够为我保密。”

    萧疏自是见她平日严肃惯了,今日却是不同寻常的,虽是眼里并无变化,却是极为哀伤,便应允了。

    两人走到街角,里宅的院子种了桂花树,让这整整一条街都弥漫了很是香的味道,旁边有着卖着馄炖的小摊,两人便是站在那里,孟善久久不说话,萧疏也自此不催她。

    “阁主,我与你第一次相见之时便是在这金秋遍地,桂花泛开之时,那时我实在太过狼狈,因而也不愿想起那段前尘往事。这五年来你将我带回去,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亲自教我读书练武。”孟善接住那掉下来的桂花,看着萧疏说着,思绪却早已经飘向那几年的时光了。

    “我要报仇,你便帮我,你虽不允我滥杀无辜,可是还处处打听那时在我孟家的一干人等,我自是今日也很感激。当然我心里不仅有感激……”孟善看着萧殊,头微微的倾下去,“阁主,孟善现在便给你说出孟善的秘密来……”

    萧疏看着她灼灼的眼神,忽的退后两步,一转身子正色道,“孟善,我有点累了,先扶我回去。”

    他正要转身,孟善拦住他,双手张开头抬起来看着他,“阁主不想听我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么?阁主一点也不好奇么?”

    萧疏脸上全然不见了刚才的温色,隐约有些怒气,看着孟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便将手捂在嘴上,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那孟善见他这副样子自然是顾不上未说出口的话,赶紧拍着他的背一脸担忧,“阁主,我先扶你到最近的药铺开店药吧,巫木曾经给我说过一些简单方子,我还可以记得住。”

    萧疏抬起头看着她,轻轻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到那同仁堂里面。

    萧疏走进那铺子,抬眼一瞧只见那柜台里面站着的人是一个鹤发老人,眉眼看起来倒是很亮,见着来人也不招呼,只是专心地盯着自己手中那未刻好的雕塑。

    萧疏心中已然明了,等着店中的小伙计服侍着他给他倒茶水喝。孟善正站在柜台边按照心中所记的方子一样一样地抓着药,不时地抓起药来放在鼻息下边看着成色,十足的细心。

    一会儿便提着几包走过来,那里面益发出来的是浓浓的中药味,孟善只觉萧疏每日都得喝这样苦的药,不知他是如何受得了?

    萧疏不急着走,坐在位子上定着喝茶,看着立在一旁的孟善,只眉眼一扫便笑道,“孟善,那位掌柜的便是前几日与我们一同前来的老伯吧,那时没有注意,今日一见,却觉得他很像我昔日一个朋友。”

    那掌柜听见此话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慢慢走过来一身灰色衣袍缓缓下跪,“陶文渊拜见阁主。”

    孟善虽不知两人有何渊缘,可是在此时也只能静静地等待两人解释来明了心中的疑问和谜团。

    萧疏初次见到这人时,便觉得此人定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一脸虽是沧桑,眼神却透露的更多是看透生死的了然。他跪在大厅之中,那些小厮们自然是不明白却也不能阻止。

    “我就说自从来了青州便不见你,原来你是听了孟善的吩咐竟是随了你的老本行。”萧疏慢慢地斟着茶一挥袖子,“起来吧,文渊,想一想我们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那陶文渊拍着膝盖起身不由得抹泪叹息,“是啊,一转眼阁主还是翩翩公子模样,小老儿却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原来这陶文渊是天生的手法精湛,本是民间靠着捏泥娃娃过活的人,却一心向道为了还早日成仙的愿望便拜师阴阳阁,那真老见他还是有些慧根便将他留在了阴阳阁。

    这阴阳阁向来是洞晓天下事的地方,清净适于人修行,可是这世上哪里又会有什么神仙?这真老不是什么仙人自然也不会修真之道,只是被传授了周易里一些命理推术的变化奥妙,得以从日月星辰中窥得一丝天机闻名于江湖。

    阴阳阁满足不了这陶文渊的愿望,他便偷偷下山学习一些练武的本事,犯了阴阳阁的门规被真老发现,虽没有严却始终不能待在这阴阳阁了,之后便四处游行,若不是那日孟善机缘巧合得见,只怕江湖人早已经忘了阴阳阁除了那个叫做沈灵的嫡传弟子,还有这个被赶出师门的陶文渊。

    孟善观察着站着的陶文渊,见他虽是孔武有力,面色却怎么也得有个六十岁,那阴阳阁的真老,原先以为他会有七八十岁,可是沈灵上回告知她的却是那真老这么多年来只是在乔装。

    想来那真老真实年岁不过而立三十而已。

    应了萧疏的允许,孟善便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那陶文渊瞧着萧疏的面色,“阁主,许久不见,您的身子可好了些?”

    萧疏淡淡点点头,看着孟善不停探过来的眼神,“孟善,沈灵是不是告诉你什么?”

    孟善不知他会这样问,自然是赶紧摇摇头说着,“孟善不知阁主所说何事。”

    萧疏站起来看着她,孟善情不自禁地往后退,身子直直地抵到后面的桌子,萧疏笑了起来这才说道,“罢了,你叫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解释么?”

    “我这便说给你听。”

    “想来你也是为了颜华的事情吧?那孩子几乎是舍命救了沈灵,只是自己却只剩下半条命,他知道巫木向来不会轻易救外人,便在半昏迷之际与他做了一个交易。”

    萧疏看了一眼孟善又说道,“巫木的药多半是来自珍贵名药,岂是那样容易给别人,于是那巫木便要求他与巫木派出去的手下自此后一直寻找碧蕾的下落,三年之后,便可重新回到沈灵身边。他日日跟在我身边,行为有些诡异自然被我发现。于是便在沈灵去盛京的时候,我将他放在那路上。谁知真老却是出现,让我将那少年放置在他那里,那里是真老的又一个秘密,自然不许常人说出。再以后你便明白了。”

    萧疏将这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孟善却还是有一事不明,“阴阳阁不是从来不让习武的么?陶老伯还因为此事被赶出去,可见门规森严,可是为何真老却还是要培养那么多的武林高手,我想那围在阴阳阁的高手便是出自他的手下吧。”

    陶文渊听到两人说起自己不知的事情自然1是听得入迷。

    萧疏轻轻一笑,看着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笑着说道,“我与真老认识那时,他不过与此时的我一般年纪,虽然继承了他师父的遗愿掌管了阴阳阁带回来一名女子,日日教她写字习武,两人渐生情愫,因了阴阳阁掌门人的缘故,他终其一生都不得娶妻,最终为了斩断情缘,不得已狠心将那女子赶下山去。那女子爱而不得,练功又走火入魔,自然是魔性大发,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孟善在心中轻轻叹气,又是一段无法实现的情缘,只听的萧疏又说着,“真老得知,那女子杀人无数,自然悔不当初,亲自下山了结了她的性命,却也断了自己的红尘缘分,乔装成一名老者,掩了自己的容貌,也因此立下规定阴阳阁的人不准练习武功。”

    “至于他训练了那些武林高手,想来也是为了保护阴阳阁的存在吧!”

    “自欺欺人!”孟善轻轻吐出一句话,看着萧疏说着,“孟善以为,真老不敢直面自己的心,若是不能喜欢,当初又何必在一起。况且他如今又对着沈灵露了真面目,想来也是动了真情。”

    “只是,我还不晓得沈灵对他是什么态度,,若是两人互相喜欢,我必定会阻止沈灵和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在一起。若是不喜欢,那便最好。”

    萧疏握着茶的手顿了顿,这才说道,“现下你明白了所有事情吧?”待孟善点头后他便重新坐会原位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陶文渊。

    “你如今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赶你下山吧?如今回去是不可能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一十七章:犹抱琵琶半遮面

    陶文渊先是一愣,后看着身后的几尺柜台,看着身后熟悉的草药,叹息说道,“我过去痴迷仙道,被师父赶下山后幡然醒悟,孟姑娘在青州买下了铺子给我,我自然不能对不起师父,从今以后,便在青州扎根做个卖药先生也算报答师父多年的恩情了。”

    萧疏看了一眼孟善笑着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孟善,你辛苦了。”

    孟善赶紧俯首对着萧疏说道,“孟善不敢邀功,孟善没有阁主的指令便私下做决定,还请阁主责罚。”

    萧疏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缓缓说道,“我并无怪你之意,孟善,你身处江湖久了,以后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放心了。”

    未等孟善明白这其中道理时,萧疏便拍拍衣袖望着极好的太阳,看着那一家的馄炖背着手笑着说道,“孟善,你肚子饿了没有?”

    孟善不明所意,再看这已经日上三竿头的时辰,知道阁主想是要吃东西,那身后的陶文渊自然是极热情,忙走过来说道,“阁主,小老儿已经命后院做起了饭,很快就上菜。”

    萧疏大手一挥走出门外,“不了,我今日已到你这里拿了药,若是在你这医铺吃了饭,岂不是一直和药脱不了关系?”

    陶文渊还要说着眼见萧疏已经走出去,将头转向孟善,为难地说着,“孟护法,您瞧这后院的饭食已经准备好,这可怎么办?”

    孟善将剑握了握,看了一眼街上的人这才回头对他说道,“陶老伯一向心善,想来医铺施舍点饭菜也不奇怪,你且给街上的那些穷苦人家吃吧。阁主自然有自己的去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陶文渊垫起了脚跟看着两人在馄炖摊子前坐下虽是奇怪萧疏为何宁愿吃那馄炖也不愿吃这里的精致佳肴,却也无可奈何,张罗着后院的饭菜去了。

    孟善随着萧疏坐下,看着自己面前的馄炖,再看对面的人吃的津津有味,原本不是很好的胃口,却也是有些饿了。

    萧疏吃饭即便是再饿也是一身的礼仪,即便是吃一碗小小的馄炖,坐在露天的摊子前,那一招一式偏偏就是一副贵公子模样。

    因此在这家小小的店铺旁引来许多慕名而来的男子女子,孟善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自然回头一记眼神便将他们吓得缩了一下脑袋乖乖地埋头吃自己的饭,刚才还闹哄哄的摊子一下子便整齐地如受过训练一般。

    萧疏看着刚才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巫木说过只要有孟善在的地方便十分安静,看着对面的人不是很入心地拿着勺子,萧疏问着,“怎么不吃,是味道不好么?”

    孟善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他说道,“并不是,孟善只是想起,当年阁主救我回淮南阁的时候,途中经过一家馄炖铺子的时候便停下。”她不停地搅拌着碗里的食物,回忆着,“你买来一碗馄炖对着瑟瑟发抖的我说,吃吧,吃完热滚滚的馄炖,一切不好便也好起来了。”

    萧疏停了手中的木勺接着说道,“你半信半疑地端起了碗,不顾馄炖很烫便急着喝下去,你不停地说着好烫,可是还是没有停下来喝汤,我正要说话,却见你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我知你难受,便任由你在摊主奇怪的眼神下喝完馄炖带你上山。”

    孟善看着他细细说着恍如昨日的往事,哭笑着,“想不到阁主的记忆这样好,竟是将每一个细节都这样熟悉。”

    萧疏不经意间吹着馄炖,冒着的热气在两人隔着的空气中升腾,他只轻轻一说,“孟善,我的记性一向是好的。”

    “所以……”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孟善说着,“经历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关于你刚才想要和我说的秘密,还是不要说出来,否则我怕自己会忘不掉造成我的困扰。”

    孟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随后才慢慢将头埋进馄炖碗里,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异常,“孟善明白了,我不会再提起了。”

    萧疏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天色,起了一阵风,天气很是阴沉,孟善只着一身薄薄单衣,在冷风中慢慢地吃着。

    他叹一声气,将自己身上的宝蓝色衣袍脱下来递过去,“外面冷,还是披上些吧。”

    孟善摇摇头,“不必。”说着便打了一个喷嚏。

    萧疏突然笑了,“你不会是生气了?孟善,在我心里,你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孟善低着头,她不接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她心里不好受,然而更重要的是,萧疏身子本就不好,万一受凉又怎么办?

    萧疏见她不动,站起来拄着伞走过去硬是给她披上,见她有些反抗,他眉头一皱,将食指放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天空上一声响雷,他看了看将孟善想要挣扎着的双手按住,笑得眉眼如画,“快要下雨了,等你吃完了,我们便回去。”

    孟善不再拒绝,肩上的力量让她安心地吃着,又是一声雷,有人的箩筐都被风卷的吹起来,孟善站起来,萧疏将银两放在桌子上,跟着她。

    孟善走在前面,宝蓝色的锦袍披在她的身上,她将衣服拉紧一些好让自己能触摸到,想着身后的萧疏此刻应是冷了,自己若是还,他必不接受,便停下步子等着身后的人慢慢地走过来。

    雨滴达拉达拉掉落下来,萧疏见状紧着步子,将黑伞撑开举在孟善头顶,雨滴全都被隔绝在外面,黑色的大伞将两人包围起来。

    “阁主,那陶文渊阴阳阁是回不去了,便让他留在青州吧,青云决过后,这里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孟善首先开口打破了原先的僵局。

    萧疏继续举着伞,那伞明显偏到了孟善那边,自己暴露在外的肩头有些被淋湿,低着头走路的孟善毫无察觉,萧疏笑着说道,“既然是你安排的,那便这样吧。”

    雨中尽是沉默,他们久无答话,一步一步走回民宅,进了院子,想是下着雨,所有人都在屋子里休息,等着明日再战。孟善停顿了一下,只是稍稍倾了一下身子,“阁主,孟善先回屋了。”

    萧疏看着她面色不好便点头答应送她一直到长廊有着屋檐淋不到雨的地方顺着长廊消失在雨帘中,他才闭着眼睛扔掉手中的伞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头上,身上,拳头握的紧紧的,胸腔里面似是憋着一股气,想要发泄出来可是张开嘴喉咙却是一紧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张着嘴,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再到他的嘴角,丝丝线线。小雨很快转成了大雨,萧疏浑身颤抖,突然将右手伸出来,只见他指着的地方正是他一人入住的房间,突地里面剑气逼人,从窗户上破了一个洞出来,恍,萧疏抓紧自己的佩剑淮南子,那剑也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澎湃,剑身抖动,泛起了蓝光,只见萧疏身子飘逸,即使是在大雨中行动也极是迅速。

    只见一个左龙攀树,他双脚绷直,指剑对天,剑气像是要把水花切成千丝万缕似的,手腕翻转之间,便将身边隔离成一个不容许他人过来的结界。

    他斜身闪避,招式变换奇穷,控弦如破左轮,右击发又如紧摧月支。他仰手接掌恍如飞猱,俯身执剑探地却如消散马蹄。伶俐的身手运用起来哪里能想得到他平时弱不禁风的身子,只见他身手狡捷超过猴猿,一招一式彪悍更若豹螭。

    虽只是挥剑并未用真气,然而那逆不可当的真气将那四遭的桂树都震了三震,此时天上雷霆作响,轰隆隆的雷声将萧疏发出的动静全都掩盖。

    萧疏一声叹气,招式仍是不减,胸腔像是要把自己都要撑裂,即使如此,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思绪老是忍不住想要往长廊那边看去。

    感觉自己的行动慢了下来,萧疏闭住眼睛摇着头想要晃走脑子里不真实又可笑的想法,只见天上呼啦闪过一丝紫色的闪电,萧疏踢脚一飞,翻身一跃,长剑便被他踢进刚才烂了一个窟窿的窗户,淮南子变成了冰冷的铁器飞回屋里的剑鞘中。

    巫木走出房间经过院子看到萧疏这一失常的行为,来不及思考便将他拽到长廊边,再看他浑身湿透,心中没来由一股怒气,却还是忍下将一动不动的他扯到屋子里,看着不停滴着雨滴的衣服,他大声骂着,“萧疏,你疯了?”

    萧疏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一脸苍白,毫无血色。

    巫木看着鲜少这么狼狈的萧疏,慌忙把着他的脉,见脉象还是很平稳松了一口气便指着他骂道,“你不过是跟着孟善出去了一趟,怎的用如此折磨自己,你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得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吧!”

    萧疏叹了一声气,什么也没说,走到屏风后,拿起干净衣服换着,外边又是一声响雷,巫木看着搭在屏风上的湿衣服说道,“这样的雨天你都敢这样,萧疏,算你这次命大,没有出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