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落魄少年终得救

    此话一出，街上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这宝玉斋庄主向来不做亏本买卖，这次作为又是为哪般？

    少年闻言也是一震，乱糟糟的头发下掩埋着沾有污迹的脸，一双黑色眼牟定定地看向秦默语，那样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

    沈灵半酣地笑着看他，手继续指着少年，语气近乎霸道，“把他抵给我，这事儿就算了，否则我沈灵儿可是记仇的主，不敢保证哪日闹到你们府前，亲自拜访二皇子镇亲王，到时候可不是我倒霉，你们皇子肯定怪罪你们处事不当，你们说是么？”沈灵脸上发烧，她很少这么蛮横用自己的权势来强迫别人。

    众人脸色一变，由其那些身穿官服的人，皆是倒吸一口气，这公子看起来年纪甚小，口气如此张狂，原是因为宝玉斋背后势力极大的缘故。再说那少年也不是什么朝廷钦犯，不过是顶撞了自己的小毛贼，想给他点苦头吃吃。

    “哪里的话！今日本就是我们理亏，再说了小公子看上的人我们自然拱手相让，何况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少年的头低在胸前，排头的那人说话滴水不漏，且态度又不卑不亢，只是他将奴才那个字咬得极重，秦默语虽是多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从心底讨厌他。

    厌恶归厌恶，沈灵还得做个表面样子，大气地握手，满脸笑容，“那我就在这里谢过这位大人了！”

    二皇子的人除了办事利落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绝不惹事，处理完这件事后，领头的人一挥手，一行人就火速离开了街道。

    沈灵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对着衣衫褴褛的少年，将先前披到她身上的披风裹在少年身上，毕竟已是少年，再怎么说也不能衣不蔽体。她笑着招招手，“宝玉斋正缺个伙计，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萧疏眼里全是笑意，扭头看着孟善说道，“怎么样？沈灵办事是不是会比你方便很多？”

    孟善抱着剑点点头不言语，心里却是为沈灵鼓掌，这样英气勇敢的沈灵，她今日才算见到，实在是过瘾。

    那少年不言语，眼神里带着疑问，但更多的是冷漠，轻轻地点下头。街上的人都纷纷议论着沈灵做的好事，她的脸刷得变红，最受不了这种做了一点儿好事就被人当成菩萨的感觉，挥手散了看热闹的众人，直接领着他进了宝玉斋后院。

    她本就带点醉意，直接拉着他的手，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污渍，踏进院子，她便简单明了的说了个清楚，“我管你食宿，宝玉斋盈利大，一个月三两银子，你可满意？”

    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着这么好的运气，又或许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戒备，身旁打扫院子的谭清明不由地生气，走过来怒视着他，“庄主赎你脱离困境，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还不磕头谢恩？”

    沈灵当即摆手，她现在才刚来几天，庄主的样子只是摆给别人看的，对于自己人来说，却是摆不起来。她好笑着看谭师傅，“我最烦你们这些人整天跪来跪去，好没意思。”

    她看着少年被磨破的双脚，叹息着，拉着少年咯得生疼的手，不由地一阵怜惜，一拍脑袋，“你瞧，我都糊涂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谭师傅，你带他换洗一下，做点吃食，给他安排一个住处，顺便讲讲咱们宝玉斋的规矩。”

    少年缓慢的身影已经走远，她吩咐厨娘做些小菜送到少年的房里。

    就在这时，一向爱玩的小狐兴冲冲地从外面跑回来，满头大汗看见沈灵连气都不喘一声就喊，“沈姐姐，沈姐姐，听说你救了一个少年，在哪儿呀？”

    沈灵看着他一脸好奇，弯腰作势要回答，“这个少年在哪？我暂且先不告诉你。”

    小狐嘟囔着嘴，沈灵心情大好。正在这时，一声笑意便传来，“人都说宝玉斋庄主视钱如命，今日看来，不过乌龙一场。”

    来人正是一刻钟前还在上面的萧疏和孟善，萧疏一脸赞赏，看向旁边的人，“孟善，你认为呢？”

    孟善脸色不苟言笑，一开口却暴露了她的心声，“沈灵从来都是宅心仁厚，外人又怎么会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行了，你们俩就别酸我了。今日还有正事商量。”沈灵经过一阵闹腾，酒醒了不少。

    萧疏虽早已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未等沈灵说完，孟善却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什么？”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你今天是故意得罪二皇子的人？为什么，沈灵，你虽然平日贪玩，可并不是这样鲁莽的呀。”

    孟善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谁不知道那二皇子受尽帝王宠爱，平日里作风也丝毫不是收敛，要是让他盯上了你，你又该怎么办？”

    沈灵看了孟善一眼，拉住她的手左右摇晃，“你就放心吧，孟善，我自有分寸。”

    孟善看向萧疏，萧疏自然什么话也不说，看着沈灵，两人点点头，孟善隐约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要计划。

    沈灵心里狠狠地想着，这些达官贵人，皇亲贵族，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嚣张跋扈，实在欺人太甚，今日就算不为那个计划，为刚才那个可怜的少年，也要出一番风头。

    寸步不离沈灵身边的小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沈姐姐，实在不敢相信原来他所认识的沈姐姐竟然这么霸气，不由默默地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庄主。”一声叫喊止住了小狐想要继续发问的好奇心。老谭从过道里走来，身后跟着换上干净衣服一直未抬头的跟班，“小的按照您吩咐已经安排他到后院打杂，您看合适不？”

    沈灵想着这少年刚来不懂宝玉斋的事情，又看他内向谨慎，便点点头表示满意，忽又记起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好称呼你。”

    小狐眼见这里有个和他同龄的孩子，当然掩饰不住兴奋，率先跑过去和那孩子打起招呼来，“我叫小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回答，老谭忍不住戳了戳他，“庄主问你问题你便如实回答。”沈灵示意老谭不要逼迫他，继而凑的更近声音也温柔下来，“总得有个名字吧，像我便叫沈灵，他们叫我灵儿，或者庄主，又或者沈姐姐等。像他，”秦默语指着小狐撇撇嘴，笑道，“大家都管他叫小狐，只因为他平日太过调皮，这才被取名的。”小狐哼了一声没有多理她继而又看着那个少年。

    沈灵弯下身子，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们名字，日后就方便多了。”

    “我，”少年终于开口，“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声音低沉而又寂廖，正是青春时期男孩变声的年纪。沈灵不由一愣，直起身子，这种情况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战争年代，孤儿寡母随处可见，沈灵可以救得一个两个，剩下的却是无能为力。

    沈灵看着少年的样子，脑海里似乎又想起她刚来这里，也是和这个少年一样的狼狈，她的右手附在了少年瘦弱的肩上，眼牟里带着一丝同情，颇有同病相怜的味道，“你以后便留在这里，把宝玉斋当成自己的家，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至于名字……”

    她歪头看着孟善，孟善沉吟一番，看着他俊美的轮廓，声音极是好听，“陌上公子颜如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颜华，你可喜欢？”

    小狐双眼圆溜溜地睁着，跳过来拍着少年的肩膀，对着他兴奋大喊，“你有名字了，你叫颜华，颜华，真是好听的名字。”

    话音刚落，那少年终于抬起头，洗干净的脸带着稚气却出人意外的好看，高挺的鼻子似乎印证着他长大后的盛颜，天生的双瞳此时蒙了一层雾气，嘴里喃喃细语，“颜华，颜华。”他双膝跪地，头猛猛地磕在地上，“谢各位赐名。”

    沈灵惊慌着要扶起他，毕竟她可是没有被人跪的习惯，孟善和萧疏却没有阻止他，自古长幼有序，人都将三纲五常，光是沈灵对这少年的救命恩情也足以使这少年拜上一拜。

    几人看着他的脸上以及裸露出的身上，有着新伤及旧的成疤痕的痂，沈灵拍拍少年的肩膀，拉他起来，“天下人谁不知道宝玉斋庄主，你以后便是宝玉斋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你。”

    小狐也在一旁帮腔，捏住自己的小拳头，“对，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小狐第一个不放过他。”

    那少年忽地扯动嘴角，又好像碰到伤口一样，发出“嘶”的一声，却还是尽力弯成好看的嘴角。

    萧疏皱着眉头打量着少年，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孟善看着萧疏越来越不对的神色，却也是没有说什么。

    老谭笑着看着沈灵和小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摇摇头，他这两位小主子，虽是表面上吊儿郎当，整天闹腾，心地却是比谁都善良。

    第一百二十七章:有所依靠有所爱

    这宝玉斋的下人，身世都极为可怜，若不是宝玉斋招揽他们教会他们一技之长以够养家糊口，恐怕他们现在早已经横尸街头，前两天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子领着一个小孩，他还有着些许不相信，可是毕竟是当铺老板领她过来的，他不能不信，这两日，看她把宝玉斋摸了个细，身边结交的人看来也不是简单的身份，自然没有半分怀疑。

    他们这些人都把沈灵的恩情记在心里。

    孟善当然看出了萧疏的顾虑，这少年虽是可怜，可宝玉斋向来收留的都是身世清白的人，再说，这少年的眼神太过不干净。孟善觉得，这少年在看向沈灵时，像是一个肮脏的爪鱼终于找到可以依附的人。

    但毕竟这又是沈灵的事情，他们虽然有什么话，却只能找个机会和沈灵单独说，如今这么多人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机会。

    不过一会儿，小狐便和那颜华混熟，小孩子毕竟比大人容易说话，孟善正要说什么萧疏眼神示意让她先告辞，两人便一起出了宝玉斋。

    沈灵这两天也是不闲着，她虽然对于古董鉴赏实在没什么本领，可她照样将那些凡俗可见的旧东西卖个好价钱。在宝玉斋里，她一刻也不停歇的闹腾，却常常神龙不见尾。

    到了用膳时候，又或者宝玉斋有什么需要她亲自出面的场合，老谭都会吩咐颜华去找沈灵，有时在花楼里看到玩的正尽兴的她，有时又是在树叉上看到抱着胳膊睡的正熟的她，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和来福客栈的孟姑娘在一起，两人一个是冰，一个是火，莫说颜华了，就算是小狐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会在一起。

    “这些日子待的还习惯么？”沈灵躺在树上看着地上不停张望她的少年，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用脚踩住树根，姿势不雅观的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尘，牵着发愣的少年走回院子。盛春即将过去，桃花已经落完，杏花却开了满园，纷纷洋洋的撒下来。

    颜华华抬头看着身边简单妆束的人，明明还是一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模样，却已扬名江湖，大概是注意到**裸的目光，沈灵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颜华停下脚步，看着她的明艳的脸，认真地点点头。她立即想要拿出手娟擦掉，颜华接过手帕，“庄主，颜华为你擦脸。”沈灵最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做这种小事，可是这孩子还小，贸然拒绝可能会伤害了他，只好点点头，乖乖地弯下身子，闭着眼睛将整个脸凑近他的身边。

    少年的呼吸快要停止，拿着手帕的手不停地颤抖，秦默语粉嫩如黛的脸庞近在眼前，长长的睫毛弯弯地上翘，微抿的嘴角散发出一股明快而又温柔的笑意。可他不敢在多走神，拿着手帕轻轻触碰了她的脸庞，擦着并不存在的东西。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百年，他听见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声“好了！”

    沈灵睁开眼睛，弹了他的脑门，笑称他比女孩子还细心，“你呀，比小狐可细心多了。”随后便摸着肚子低嚷，“还真是有些饿了。”拉着他小跑起来，问着厨房做了什么菜。

    宝玉斋的饭桌，自从沈灵来了后怕是最热闹的。一旦开饭时间，大家一起停下手中生意，闭门谢客，逢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安心地坐在沈灵专门打造的“餐厅”，吃一顿可心的饭菜。按照沈灵的话来说，天下的钱谁能挣完呢？伤了身体只怕有力挣，没命花。这也是宝玉斋自从“庄主”回来后又一不同之处，放着白白的银子不赚，实在让人搞不清。

    沈灵不讲规矩，手下的人还是遵守着，绝不与主人同桌。

    店内伙计不少，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笑谈着店内或者街内的趣事，倒像是同们师兄弟一般亲热，好不热闹。

    颜华来这里已有些时日，平常他就负责跑腿送货的任务，他话不多，一般都是听店内的老前辈讲一些奇闻趣事，还有就是听和沈灵一个性子的小狐说着淮南阴阳阁的传闻，他能知道的那样细密恐怕和阴阳阁的关系匪浅吧。

    再者，小狐可以随意地和沈灵开着玩笑，有时竟然会把沈灵气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沈灵只是气了一会儿，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叫上小狐一起谈笑风生，他们之间的脾气，不会闹过半天。

    还有对面的那些人，似乎叫做孟善，是一个性情极为冷漠的女人，时常抱着剑穿梭在宝玉斋里，偶尔他身边的少年赵豫章也会来，那是孟善的徒弟，那赵豫章和小狐一见如故，小狐的姐姐，赵豫章的师父本就是一对极要好的朋友，这两人自然也好的不在话下，经常你追我赶，赵豫章还偷偷地给那小狐教着功夫。

    颜华黯然地夹起米饭，小狐很快就忘记了他，在小狐看来，他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木桩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阴沉的家伙。

    而那个同样不会给人露出太多笑脸的男人，却是再也没有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颜华极是喜欢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关起大门，畅所欲言但聊的最多的，还是坐在饭桌另一旁和小狐一起用饭的沈灵。

    大家看着她一束男装打扮，英气十足，有时又女儿家做派，纷纷捂着嘴偷笑，让沈灵哭笑不得。

    那日沈灵正要转身往长廊走去，看着颜华躲在后面，知道他今日送货有点为难，便拍打着他的脑袋，拽着他的衣袖，“我今日和你去言盛伦府上送货，他那新纳的四夫人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我怕你吃亏。”

    这沈灵不愧是阴阳阁中最受宠的弟子，不过短短几日，她便利用自己天生的一张能将死人说活的本事把京城各个贵族家底摸了个清，就连孟善也自愧不如。

    皇城的夏日并不是特别酷热，沈灵估计着时间，应是下午的四点左右，太阳往西面奔着，那些小贩早已因城中的诫律而收摊回家，如若是在她那个时代，这时候工作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才点燃了夜的美丽。沈灵一身天蓝色男装打扮，更是添了不少凉意。她手里拿着一对羊脂玉镯，虽出自边境荒蛮之地，粗犷中却藏着巧多天工的雕刻之法。

    颜华乖巧地跟在她身边，听着她说着街上的趣事。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尊送子观音。

    “颜华，宝玉斋还待的习惯么？”沈灵见他一直不出声看着他。“很好。”望着沈灵的他，见她转过头来慌忙低下头，“庄主，大家都很照顾我。颜华这一生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沈灵看着他梳得极光滑的头发，笑了笑，指着前面较为气派的府邸，“这便到了，你随我进去。”

    来人见是宝玉斋的人，恭敬地弯腰迎接，言盛伦听说是宝玉斋庄主亲自上门，更是放下手中事，迈着两条粗壮的小腿跑到大门前来迎接。

    “承蒙沈庄主亲自上门送货，言某真是过意不去。”言盛伦抹着汗鞠躬，说话也颤抖起来。

    这话倒是不假，什么时候也没有听说沈灵这个才刚入京的大掌柜给足了谁面子送货到府，沈灵今日是心情不错，又得知颜华要往言府送货，他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刁钻。

    “哪里？”沈灵也开始说起客套话，“言老板的东西自是要好生看管，手下人难免粗心，怕这些东西不合您的心。”最后一句说话极轻，言盛伦赶忙接口，“宝玉斋的自是好东西。庄主，请府上一叙。”

    沈灵本想东西送到就打道回府，谁知这府上的人却有人认识她，让她脱不了身。

    只好做罢，随了他的意。

    言家的厨子是皇城出了名的，沈灵却看着对面笑的一脸横肉的胖子丝毫没有胃口，尝几口便放下筷子。

    颜华本是伺候左右的，后沈灵感他是孩子，又怕他在里面拘束，便让他出去玩玩，他便出去逛着言府，却始终心系沈灵，不肯走远。

    这里当然没有宝玉斋规模大却处处透露着华丽，就连那花园也是种了不少见所未见的奇怪花草。

    他俯身闻着花香，这香气既不是秦默语身上淡淡的花香，也不是她身上偶尔闻到的酒味，大概这世间万物，都抵不过她的一言一行。

    恍惚之际，忽地听到房子里传来秦默语爽朗的笑声，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转身要跑去那里，却撞上一个清瘦的身影，来人哎呦一声，他抬头见是装扮极其艳丽的女子。

    他心下一惊，想着沈灵之前说的，莫不是府里的哪位夫人，赶紧弯腰赔罪。

    “狗奴才，没有长眼啊，本夫人新做的弥萝衣，还想今日跳给老爷看的……”她看那少年唇红齿白，一副清秀之貌，却见他穿着普通，显然一副下人样子。她哭丧着脸，气极败坏地指着自己的衣服，上面干净的一尘不染。